2010年12月31日 星期五

2011

2010年的最後一分鐘,我坐在電腦前。
靜靜地
緬懷過去。
然後展望未來。


2011年順利。

2010年12月6日 星期一

日記

不知不覺,抛棄這個地方快一個月了。
該來掃掃一下,免得被灰塵佔領。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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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在病房裏看了一個孩子。
那是個有法樂四聯症(Tetralogy of Fallot)的孩子。
法樂四聯症是一種先天性心臟疾病,患者會有突發性的紫紺、呼吸急促甚至昏厥的症狀。
這些症狀一般都是在病人喝奶、哭泣或是運動的時候發生,年紀大一點的孩子會在這個時候蹲下身子,以舒緩症狀。
這個孩子就是在喝奶的時候忽然呼吸急促,雙唇發紫之後昏厥,然後被母親送到醫院來。

在詢問病史時,我問媽媽孩子第一次發紫紺是什麽時候。
媽媽轉身從病床邊的櫃子裏拿出了一本簿子,翻了開來遞給我,說:“大概是去年年中的時候。”
我接過了本子,發現那是一本日記,上面記錄的是孩子從病發以來每天的健康狀況。
“7月11日2009年,孩子健康狀況良好。”
“10月20日2009年,孩子咳嗽,發燒,39度,送毉。”
“1月23日2010年,孩子發紺,送毉。”
媽媽每一天都忠實地親手用筆一字一句地將孩子的情況記錄下來,從來都沒有間斷過。
一本厚厚的日記,快寫到底了,卻只不過是過了一年的時間。

我翻到日記後頭,發現孩子在這次病發之前的兩個星期裏都很健康。
這段時間裏面,媽媽每天在紀錄的時候,心裏是不是對於孩子的健康狀況的好轉而感到雀躍?
然後這次孩子再次病發的時候,她的希望是否再次破碎,就像之前一樣?
那種又要再將希望慢慢堆疊起來的感覺,在她的生命中周而復始,就像水變成云,云變成雨,在變成水那樣的循環一樣。
從來沒有間斷過。

可喜的是,法樂四聯症能夠通過手術矯正,越早動手術,朮后復原就越樂觀。
孩子最終還是能夠健康的成長。
隔天媽媽就要帶著孩子到國家心臟中心去做更深入的檢查,並且安排手術日期。
離開前,我逗弄著孩子玩,衷心希望這是我最後一次在病房裏面看見他。
再一次看見他的話,我希望是在遊樂園,
他在開心奔跑的時候。

2010年12月1日 星期三

醒醒

轉眼間,婦產科、骨科和外科的學習已經結束。
這期間我不斷地問自己:
“走到這裡了,我是不是已經能夠做一個實習醫生應該做的事情?”
畢竟下次再回到這裡的時候,我已經不再是一個醫學生,照理說這個時候如果我面前躺著一個病人,我應該要能夠做基本的處理才是。
尋思了好久,總覺得自己距離那個程度,不止兩三步那麽遠。
能怪誰呢?
只能怪自己懶散、不思進取。

昨天去和兒科的講師見了面,討論兩個星期后的presentation事宜。
結果講師針對我們將present的題目問了幾個問題,問得我們目瞪口呆,瞠目結舌,腦筋打結。
走出房間的時候,心中滿滿的是羞愧。
第五年了,照理說這種基本的問題應該都能夠回答才對,我卻支吾了半天只給了一些七零八落的答案。
這種事根本就不應該發生。
自己的不足,原來遠遠比自己所想的還要多。

《異數》一書裏說過根據統計,要精通一件事情必須經過一万個小時的練習。
不管是貝多芬
披頭四
比爾蓋茨
比爾喬伊
周傑倫
還是方文山,
他們都經過了至少一万個小時的千錘百煉,才能夠在對的時候大放異彩。
過去四年一共1460天35,040個小時,我花了多少時間在精進自己?
別説10,000個小時,也許連四分之一都不到。
自己的程度那麽差,總是有原因的。

人家總是說機會來了,要抓住。
卻不多人記得說機會是留給做好準備的人。
機會來了,我卻沒有做好準備,沒有好好裝備自己的話,我凴什麽來抓住?
終究
只能眼睜睜看著它離開。

啊……
是該醒醒了。

2010年11月29日 星期一

雨停


雨停

詞:芃莒
曲:宏軒
唱:宏軒


下著雨的天你站在窗邊

讓雨撫摸你微笑的臉
雨也在空中盤旋
在我們遇見的那天

曾經你把我們許的諾言
埋在街角的那座公園
說我們要一直到永遠
然後微微笑得很甜

漫天的雨下在我吻你的瞬間
旖旎了整個夏天

雨停了彩虹挂在天邊
我對著它許個願
希望時間過慢一點
我沒看夠你的臉

雨停了蝴蝶飛舞翩翩
輕輕落在你的肩
你對我說愛我不變
那是最美的詩篇

那天宏軒在msn丟了個旋律和半首詞給我。
“這個是我朋友寫的,他要用來向他的女朋友求婚,可是只寫完了副歌,前段部分不會寫。你能不能幫他把這首歌寫完?”他這麽說。
“呃,我試試看。”我這麽回答他。
聼了之後才發現,這詞不是普通的難填。=.="
在不知道主人的愛情故事的情況下要寫一首求婚情歌,難度可謂艱巨。

在我正苦苦思索如何完成這首歌的時候,宏軒又丟了一個旋律給我。
“這是另一首歌。verse隨你意,但是我希望副歌是由‘謝謝你’開始,好嗎?呵呵。”他這麽說。
我聼了之後覺得要寫符合這樣的旋律的詞應該不難,便也答應了。(總之就是來者不拒啦,呵呵。)

在好不容易完成了求婚情歌之後,我開始著手寫另一首歌的詞。
那時這裡正好是雨季,於是我在空白的文件檔上鍵下了這段文字:
下著雨的天你站在窗邊
讓雨撫摸你微笑的臉
雨也在空中盤旋
在我們遇見的那天
寫完之後覺得“雨也在空中盤旋”這句似乎有點平淡,便加了“飄零”兩個字,讓整段詞有多點詩的感覺。
之後就卡著,寫不下去了。
囧。
於是我將文件存檔,関掉電腦睡覺去,呵呵。

隔天我在駕車的時候,經過離家不遠的公園,忽然想起曾經在九把刀的書裏面看過的一段情節:
一群朋友相約將自己的夢想埋在學校的樹下,説好十年后回來將夢想挖出來,看看誰真正完成了自己的夢想。
我的腦中當即閃過了一段文字,於是在紅綠燈轉紅的時候拿出了紙和筆,寫下了這段話:
你把我們的誓言埋在街角的公園,然後說我們要一直到永遠,然後笑得很甜。
回到家我將這段文字稍作修改,然後第二段正式出爐:
曾經你把我們許的諾言
埋在街角的那座公園
說我們要一直到永遠
然後微微笑得很甜
然後順手寫了下一句
漫天的雨下在我吻你的瞬間
旖旎了整個夏天
然後又再當機。

這次整整當了好幾天,終于我對宏軒說:
“除了副歌之外,我都寫好了,你先拿去看看,我再想辦法把副歌寫出來。”
豈料宏軒說:
“我不要之前的那個旋律了,你照你的意思寫副歌吧,寫完之後我再把曲譜出來。”
這對我來説真是一種解脫啊!!
於是我打開了文件檔,劈啪劈啪就將副歌寫了出來,丟給了宏軒。
正式交差!
呵呵!

2010年11月16日 星期二

2010年11月8日 星期一

了解

我的朋友說
他很煩。

我覺得
他很難過。

畢竟先說放手的
是他。

結果後悔
想要挽留的
也是他。

我說
你確定他是對的人?

他説是。

我說
除了對方的薪水家庭背景和夢想之外,
你還了解他
多少?

他不語。

了解是
你和她坐下來的時候
他不用開口你應經知道他想吃什麽喝什麽。
他的話才開一個頭你已經能夠接下去三万八千個字。
他口中含著水噫噫嗚嗚地說了一大堆話之後,你能夠完整無缺的明白他說些什麽。
他一個手勢,一個眼神,就足以讓你了解他想說的話。

我說
當愛情需要乞求的時候,
那已經不再是愛情。

我想起她曾經對我說:
不要不愛我,我請你吃披薩,你不要不愛我。
我知道那是玩笑話,
可是我的心好痛。

真的好痛。

沒有人必須卑微到這種地步。
沒有人。
從那時起,我決定不再讓她說出這種話。

他說他也不想這樣。
可是他沒有辦法。
他能夠做的,
只有等待







一個答案。

2010年10月24日 星期日

不要害怕



我的電腦桌面上寫著一段經文:
耶和華必在你前面行,他必與你同在,必不撇下你,也不丟棄你。不要懼怕,也不要驚惶。(申31:8)
這是我很喜歡的一段經文,那是一個應許,在我害怕無助的時候,給我的浮木。

那天我想起我妹說過我可以試試看寫一些類似這樣的歌,然後我就打開了文字檔,鍵下了這段文字:
他說 不要害怕
我和你同去 在你前面行
我必不撇下你 不離棄你
不要害怕 不要驚慌

然後我想起另一段我也很喜歡的經文:
我靠著那加給我力量的,凡事都能做。(腓利比書 4:13)

然後,手指不自主地鍵下了以下文字:
祂說 不要害怕
靠著我
你凡事都能做
這是
我的應許 你要記住
不要害怕
不要驚慌

這個過程費了不超過十分鈡,然後我決定用它來作副歌的部分。
可是當我要寫副歌之前的歌詞的部分的時候,卻用了比副歌多好幾倍的時間。

後來我知道宏軒最近放假,便將歌詞交給他,請他譜曲。
我在早上九點多左右給他歌詞,他午餐過後就已經將曲譜好。
他說,他很喜歡副歌的歌詞。
我說,我很喜歡副歌的旋律。
然後他說,他本來對副歌的旋律沒有概念,可是他彈著彈著,旋律就這樣自然而然的湧現出來。

他還說,我挑的時間剛剛好。
因爲他在之前沒空,之後他就得回到吉隆坡準備開工,也不會有空。
偏偏我就撞到了他得空的時候。

也許,這一切都不是巧合。

注:這個宏軒也是個醫生,目前在馬大醫院就職。呵呵。

2010年10月21日 星期四

不再沉淪

盯著電腦整個早上,腦筋一點都沒有動。
時間嘀嗒嘀嗒地過,一點痕跡都不留下。
一點都沒有。
電腦熒幕上的時間顯示器的號碼跳到了0830,我站了起來,拿了毛巾衣服就走向浴室。
一切是如此地自然。
或是說,如此的
機械化。

扭開了水龍頭,水花灑在身上的時候,腦筋忽然清醒了一下。
我是不是已經遺失了一些東西?
開學前的熱忱,曾經對自己作的諾言,似曾相識的夢想,
已經開始從我的心裏走出去,漸行漸遠。

隨著之前許多事情的發生,原本的計劃被打亂。
於是在趕著進度的同時,目光開始短淺,
開始隨波逐流。
原本的堅持已經不再堅持,如今堅持的不過是當初所不屑的。

別人在英國劍橋大學站在最頂端(點這裡看連接),榮耀著每一個應該被榮耀的理由的時候,我最先看到的不是馬來西亞教育制度的缺乏,也不是羡慕或是嫉妒。
而是羞愧。
當別人在世界頂級的環境裏傲視群雄的時候,我卻在默默無名的大學裏連個屁都不算是。
這不是基因問題,我爸媽還有我妹都很聰明。
這是我的問題。
是我對我的人生和生活的態度的問題。

我關上了水龍頭,浴室裏只剩水珠落在地上的滴嗒滴嗒的聲音。
我將鏡子上的水霧抹去,看著鏡子裏熟悉卻又有些陌生的自己,
決定不再沉淪。

推開浴室的門,發現窗外那連續下了好幾天雨的天空,
藍得刺眼。

2010年10月18日 星期一

回歸

我回來了。

開學后的日子可謂多事之秋。
首先是在柬埔寨被蚊子叮,患上了瘧疾,在開學的第二天開始發作。
結果住了一個星期的院。
出院之後又食物中毒,連續拉了一個星期,拉到差點就要把床搬到廁所裏去。
食物中毒之後,又再開始發燒發冷。
一驗之下又是瘧疾。
囧rz
以爲是之前的瘧疾沒完全治好才會復發,可是驗血報告顯示是另一種瘧疾。
combo。
超囧。
結果又住了十天的醫院。
那段時間太難過,就略過不提。

總而言之我總共miss了婦產科和骨科隔一個星期的課,結果每次出院都要拼命把落後的進度給趕回來。
朋友說照著這個趨勢來看,下次到外科的時候我應該還會再住一次院。
攷。
如果我真的再入院的話,這些傢伙就準備買棺材等我出院幫他們收屍了。

有人問我還敢不敢去柬埔寨?
這真是廢話。
當然去。
而且還打算明年畢業后就去。
如果這樣就讓我卻步的話,我以後要怎樣和無國界醫生組織一起到那些槍林彈雨的地方工作?
只是下次去的時候我會把所有該打的預防針都打完就是了。
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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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骨科看到了一些有趣的個案:
個案一:
一個在龍運(Dungun)民防部隊工作的年輕男子因小腿骨折而入院。
我問:“怎麽會骨折的?”
病人說:“那天有一只山豬突然跑進我們的辦公室……”
“山豬???”我的眼睛睜大。
那病人點頭道:“嗯嗯,山豬。”
我皺眉:“你們的辦公室靠近樹林嗎?”
病人搖頭:“沒有,是在市區裏。”
“那爲什麽會有山豬??”我不解。
病人呵呵笑道:“我也不知道。總之就是有山豬跑了進來,大家都被嚇倒,趕緊四處逃散。我跑不出去,就到一個高處去躲山豬。”
我點頭,病人繼續說:“我站的地方很狹隘,可是後來又有一個同事跑了上來,要躲山豬,卻把我給推了下去,然後我就骨折了。”
我忍住笑道:“那你有被山豬攻擊沒有?”
病人說:“沒有誒,那時哪知山豬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我過不久就要到龍運醫院去學習,看來走在路上要小心,隨時會有山豬出沒。
呵呵。

個案二:
一個70多嵗的老伯因爲前臂骨折而入院,受傷原因是被人用木棍攻擊。
我問:“老伯,那些人爲什麽要攻擊你?”
老伯:“那天有一群牛跑進了我的花園來吃我种的花花草草,我就將它們趕出去,結果其中一頭牛撞上了我傢的圍欄,臉部受傷了。牛的主人發現之後很生氣,帶了20多個人來找我理論,要我賠償。”
老伯換了個姿勢,道:“啊我當然不賠啊。當時家裏只有我和我太太,面對那麽多人我也不敢踏出我的屋子的範圍,就站在花園裏隔著圍欄和那些人理論。那些人看我不願意賠償就拿出了木棍朝我打來,就這樣打斷了我的手。”
我翻了翻病歷,說:“老伯,那時是大概傍晚五點半左右,你爲什麽拖到淩晨三點才入院?”
老伯說:“要去報警啊。結果到了警局去的時候那邊的警察說要等階級更高的警官來給我錄口供,我說:我的手斷了誒,要去醫院,哪裏來的時間等啊?可是拖啊拖啊還是拖到三更半夜才弄完手續,我朋友才把我送到醫院來。”

整件事有兩個重點:
1. 爲了一頭臉部受了輕傷的牛就將老伯的手打斷,看來對這些人來説,牛命比人命寶貴。
2. 這個老伯在手斷了之後竟然能夠撐到10個小時后才入院進行治療,那份鄉下人的堅毅著實令人乍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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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科結束了,下個星期就要進外科了。
希望不會再住院。

2010年9月27日 星期一

我不是天才,所以我只有努力的權利。

我不是天才,所以我只有努力的權利。

2010年9月16日 星期四

柬埔寨行--尾聲

兩個星期的時間很快就過去。
之前知道說任醫師會和我同一天囘臺灣,所以我本來打算和他一起乘坐救傷車到機場去,可是在離開的前幾天Peter說要帶任醫師到金邊去看看當地的醫院,所以得早一天離開醫藥中心。
我知道這個消息了之後,沒有猶豫的,我說:“那沒關係,我留下來吧。”
當我做這個決定的時候,就表示著我必須搭當地的巴士到金邊市,然後再轉搭嘟嘟車到機場去。
最重要的是,全程的交通費我都得自己掏腰包,不像跟任醫師一起離開的話,我一分錢都不用出,任醫師會買單。
呵呵。
促使我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因有兩個:
如果我和任醫師一同提早一天離開的話,接手的另一名臺灣小兒專科“炯哥”田醫師還沒抵達,醫藥中心只剩下Dr Rani撐著,百多個病人她要看到什麽時候?
所以我決定留下來幫忙,到隔天田醫師抵達柬埔寨爲止。
這是第一個原因,卻不是主要的。
第二個原因是那裏有我捨不得的人,這也是最大的原因。

但是不管有多麽不捨,總有說再見的時候。
離開的那天,我起得特別早。
通常我起床的時候,大家都已經在梳洗,甚至在吃早餐了。
可是當天早上我起床時,天才剛破曉,每個人都還在沉睡著。
我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到小木屋去收拾我的東西,再回到醫藥中心去,準備吃早餐。
回去的路上我隱約聽見有人在喊我名字的聲音,我還覺得奇怪說七早八早的怎麽會有人叫我。
再走一段路后才發現原來沛然真的在叫我:“有病人啦!”
我看了看手錶,心道:“攷,現在只不過是六點半好不好。”
匆匆趕到醫藥中心裏,發現大家仍是一臉睡意,卻忙著為病人量體溫身高。

當天的病人仍是絡繹不絕,就算是外頭下著雨,走進來的病人仍是不少。
在前一天晚上我和Michie説好九點離開,Lin會陪我搭巴士到金邊去。
可是在八點十五分左右Michie走了過來說:“我們必須在八點半離開,不然如果遲些淹起水來的話就沒辦法走了。”
我一直看病看到八點二十五分,Michie再來催我的時候我才摘下聽筒,背上背包,離開醫藥中心。
車門被關上的霎那,看著站在門口的Rain、瞿澄等人,心想這次離別,下才再見不知會是何時的時候,心裏不禁揪了一下。

到機場門口的時候,Lin說Peter正在機場裏準備接待即將抵達的田醫師,問我說是否要和Peter見一面,或是說再見。
我想了一下,說:“不用了。”
Peter不是那種婆婆媽媽的人,反正我的離開他又不是不知道,如果沒有說再見的必要,就不如省卻那些麻煩。
離開得瀟灑一些,未嘗不是件好事。
只是在機場門口和Lin分別時,聼著他用蹩腳的英語為我祝福時,心中是滿滿的感動。

在機場等候的時候,巧遇任醫師和Luke,因爲趕著登機的關係,任醫師不能駐足,只是不停地回頭叮囑說:“到臺灣的話,聯絡我。到臺灣的話,聯絡我!”
滿滿的誠意,溢於言表。
那餘音,我現在還聼得見。
轉頭看窗外,發現天空滿滿的都是烏雲,和我的心情一樣,
一整個沉重。當飛機起飛時,我知道我將真正離開這片土地,以及我所不捨的不捨。
看著慢慢被雲朵覆蓋的柬埔寨,我帶著滿滿的思念,為將在我生命中記下一筆的人、事和物,許下最真誠的祝福。

2010年9月6日 星期一

寶寶

寶寶自媽媽的陰道滑出來的霎那,整個產房是安靜的。
沒有孩子的哭聲,沒有忙著操弄器具的聲音。
只有媽媽微微的喘息聲。
產房裏有爸爸、媽媽、一個醫生、一個護士和四個醫學生,卻沒有人説話。
安靜得可怕。
就連大家的呼吸都是低沉的。
就好像稍微用力呼吸一些,緊綳的空氣就會被撕裂,然後將在場的每個人都吞噬一般。

這孩子早在出世前就已經在母體内死亡,原因爲何,我不知道。
醫生為媽媽做了催生,讓已經沒有生命氣息的孩子離開那曾經孕育他多日的環境,得以入土爲安。
媽媽臨盆的時候我們剛到產房,為媽媽接生的醫生看見我,便問:“這個孩子,你要接嗎?”
那時我已經看見病床邊的白板上寫著IUD (intrauterine death)三個字,知道了孩子的情況,當即搖了搖頭,說:“沒關係,我不要。”
我也不知道爲什麽我毫不考慮的就拒絕,畢竟我們今年每個人要為10個婦女接生才能夠畢業,照理說我們應該把握機會,將越多的寶寶迎接到這個世界上越好。
也許是因爲害怕,所以我拒絕了。
我不能想象,手上抱著沒有生命的寶寶的感覺會是怎樣。
之前我所接觸過的嬰兒都是健康的,會哭嚎的,會踢腿的,甚至會撒尿的。
相較之下,我不知道應該怎樣面對這樣一個寶寶。
所以我拒絕了。

寶寶被推出來的時候,整個身軀軟軟的躺在青色的布上,動也不動。
連接著胎盤的臍帶還沒被剪斷,可是我們都知道,那條臍帶早已失去了它的功用。
醫生拿過了剪刀,對媽媽說:“我現在要剪臍帶了。”
一抹銀光划過,寶寶和媽媽最後的連接就這樣被切斷了。
在那一刻,媽媽是媽媽,寶寶是寶寶,雙方的生命從此走上了陌路。

護士將寶寶的身體抹乾淨,交給了醫生。
醫生將寶寶擧高,道:“媽媽,看一下,寶寶是男生還是女生?”這是例行的事,主要是爲了確保媽媽的意識清醒。
媽媽看了薄薄的下體半晌,搖了搖頭。
醫生將寶寶放下來,檢查之後道:“生殖器都還沒發育完全呢……”
隨即擡頭問媽媽道:“你要不要抱一抱孩子?”
媽媽轉頭望了緊握著她的手的丈夫一眼,搖搖了頭,道:“不用了。”
聲音很低沉,聼不出是悲傷,還是惋惜。

護士抱著寶寶走出了產房,準備將孩子送到太平間去,我們也隨著離開了產房。
這時,隔壁的產房傳來了一陣哭聲。

一個寶寶誕生了。

2010年8月31日 星期二

柬埔寨行--這群人對我的影響,我相信會很深遠。

自從那群來自臺灣國防醫學院的學生來到這裡后,我就完全不寫日記。
也許不算是不寫,而是沒有時間寫。
每天都有好多的病人要看,從第一天的10多個,到隔天的三十多個,到後來的60多個,最高紀錄是衝破了百人大闗,達到了約120個病人的記錄。
我還記得在這些學生抵達之前,我想我應該沒有辦法和他們有多少交流。
畢竟一團十多個人一起來,我以爲他們一定就是只和自己人説話玩閙這樣,我孤身一人很難和他們溝通。
可是事實並非如此。
這群學生都很好隨和,大家都相處得很愉快。
第一天主動和我説話的就有令瑜、沛然、明真和蕾穎。
第一次和蕾穎説話的時候總覺得這女生弱弱的,沒想到她竟然是把大家從臺灣千里迢迢帶到柬埔寨這個地方的總召,實在是人不可貌相。
隨行的任益民醫師也是一個大好人。
儅我知道有醫師會和這群學生一起來之後,我一直都很擔心這位醫師會是那種高不可攀,難以親近的人,後來接觸之後才知道被大家稱爲任爸的任醫師平易近人,謙卑誠懇,完全沒有主任醫師的架子。
在這之前Lin曾經說過,外頭其實有很多病人,可是因爲交通的關係導致他們沒有辦法過來看病。
當時整個醫藥中心也只有我和Lin兩個人,人手嚴重不足,也沒有辦法主動的出去接病人過來。
後來當我知道這群學生會分成兩組,一組到學校去,而另一組留在醫藥中心幫忙時,我便向任醫師提議讓救護車出去接送那些住得比較遠,沒有辦法自己過來的病人。
反正我們目前有充沛的人力資源,就應該將它發揮到極限。在任醫師二話不説一口答應之後,大家忙碌的生活正式揭開序幕。
醫療組有來自牙科係的令瑜、藥學係的彥斌、公共衛生的沛然、醫學係的明真和蕾穎、任醫師的兩位孩子Luke和Mandy、Rain和瞿澄。
大家負責不同的工作崗位,分別幫忙櫃檯登記、量體溫、血壓、身高、體重、視力、接收和傳遞病歷和拿葯。甚至連孩子王的工作都有人來做。
我覺得這是一個很棒的團隊,大家都有機會在這個地方先體驗未來日子的生活。
像彥斌就在這裡擔任藥師的工作,負責接收處方籤然後抓藥甚至調配特別處方。
沛然也幫忙整理葯柜,重新將各種藥物分類、歸位,設立整個系統,這對他往後在處理行政方面的工作應該多少有幫助。
明真和蕾穎也學會了怎麽測瘧疾和處理外傷,對明真來説,這個經驗算是一個對她往後想走的路的exposure。
令瑜在扮演孩子王的同時有時也會對村民作衛生教育,教導他們如何刷牙。對於他孩子王的角色我感到由衷的感激,有很多時候生病的孩子在哭閙的時候,都是他來負責撫平他們的情緒,我才能夠繼續看診。
大家會在結束一天的工作之後進行檢討,針對每天工作所遇到的問題進行討論和想辦法解決。所以剛開始的兩天大家有點手忙腳亂,可是第三天開始大家都已經進入狀況,並且漸漸地將整個系統建立起來。
一開始的流程就只是登記,然後量身高體重體溫血壓,接著看病。
後來逐漸地加入了測視力的程序、建立了急診系統、成立了復診卡機制,就連葯柜也已經分門別類,排列得僅僅有條。
就像任醫師所說的,我們正在參與一個醫院的誕生,這裡的系統是我們一手建立起來的。
也許在十年后儅我們再回來的時候,我們會發現這裡還在沿用著相同的系統。
我很難想象那會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當我手中握著十年前這裡第一個病人的病歷,而病歷上的筆跡是我在十年前留下的,當下的心情會是怎樣?
是激動,感慨,還是平靜?
Peter說這些病歷會被留下來,當作歷史存証。
當時我開玩笑說:“那要不要裱起來?”
他轉頭看著我,笑說:“爲什麽不?”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十年后當我以一個兒科醫生的身份重新站在這裡,回頭看看十年前我在這裡以一個以學生的身份所作出的診斷時,我會不會為當年的稚嫩感到不好意思?
也許十年后,我會再回來,到時就會有答案。

和大家一起工作之後,和大家漸漸的熟絡起來,也開始看到了每個人不同的性格。
蕾穎外表柔弱,可是想法很多,而且很努力的扮演一個領導人的角色,拍拍手。
明真很有大將之風,一看就知道是做領導的料,難怪大家都叫她阿長(護理長)。
沛然也跟我說過:“阿長以後一定有軍銜,真的。”
真的,我也這樣相信。
題外話,我很喜歡她的相機。
沛然很好笑,他和令瑜兩個人焦不離孟,孟不離焦,連睡覺都粘在一起。
有時他們之間的對話會噁心到令我全身起雞皮疙瘩。
沛然和彥斌兩個人負責抓藥,很好笑的是每次我們叫藥師的時候,正牌藥師彥斌都靜靜不説話,反而是這個冒牌藥師會大聲答應。
所以他自稱“柬埔寨藥師”,順便替我取了“蒙古大夫”的外號。
這混蛋。
令瑜真的是一個很神奇的生物,他很魁梧,可是對待孩子的時候很細心,做事又很盡責,看得出是肩膀能夠扛很大責任的人。

彥斌話不多,是那種靜靜做事的人。有時真的是安靜到會忘了他的存在。
他每次都坐在我的後面配藥,我有時轉頭的時候會被他嚇到:“誒,這裡怎麽有人?”
Rain平常很無釐頭,可是做起事來絕對不馬虎。
每次都聽到負責驗體溫的他在另一邊嘶吼著:“七號37度!”“三十二號39度,送急診!”真的很能做事。
瞿澄只有十八嵗,可是也許是閲讀的關係,她思想很成熟,成熟到一種令我感到“這女孩真可怕”的地步。
她看的書種很多,文學素養很高,很多東西都是她知道而我不知道的。
我以爲我看的東西已經很多了,可是在她面前我真的只能用“自慚形穢”這四個字來形容自己。
我比較少和Luke還有Mandy説話,可是我也只能說他們真的很棒,工作都做得很好。

左起:令瑜,明真,瞿澄,Rain,沛然,蕾穎,Mandy,彥斌

最後是任醫師。
在認識那麽多醫師之後,能夠真正讓我由衷感到欽佩的醫師只有三個,而任醫師是其中一個。
因爲我比他們早一個星期抵達柬埔寨,對當地的狀況比較有概念,所以任醫師在第一天就對我說:“你比較清楚這邊的情況,我要好好的請教你。”
他以一個放射腫瘤專科、主任醫師的身份對一個後生晚輩、只不過是一個乳臭未乾的醫學生說出“請教”這兩個字,就足以顯示他的修養的程度究竟深到什麽程度。
相對于那些鼻孔朝天,凡事都是“我説了算”的專科醫生,任醫師的態度在第一天就給我上了一課。
一開始我不想麻煩任醫師,所以建議說病人由我來看,治療方針方面就讓任醫師來作主。
後來當病人開始多起來的時候,任醫師說:“我們怎麽能夠讓病人坐在那邊等那麽久呢?我也來看吧!”然後坐下來就開始看診了。
他只能夠接受六個病人候診,多過六個的話他就會坐下來一起看。
我還記得到後期的時候,有一個柬埔寨醫師Dr Rani加入了我們的行列。
看診用的桌子只有兩張,Dr Rani和我分別用了一張。
當時病人很多,任醫師看不過眼,拉過了一張椅子坐在病床邊就開始看診。
我當時走過去對任醫師說:“醫師,桌子給您用,我坐床邊吧。”
任醫師揮了揮手,說:“沒關係,你用,你用!”硬是把我推回去。

因爲當地鄉民的生活條件普遍低落,所以很多村民都是髒兮兮的。
我在接觸病人的時候都會戴上手套和口罩,一方面是爲了防止細菌或是病毒通過空氣傳播,另一方面是我不喜歡他們身上那種燒木柴的味道。
可是轉頭一看,我發現任醫師在看診的時候頂多戴上口罩,不管病人多髒多麽落魄,對他來説一點關係都沒有,兩只手就赤裸裸的和病人作出最直接的接觸。
當時的我很慚愧,真的很慚愧。
有一次我們找到了一大包的綜合維他命,可是不確定還能不能吃。
任醫師拿出了一顆,“咕嚕”一聲就吞了下去,嗒了嗒嘴,然後說:“味道沒有怪怪的,應該可以給病人吃。”
我當時嚇傻了,說:“萬一你拉肚子怎麽辦?”
任醫師只說了一句話:“那就不能給病人吃啦。”
我當下覺得任醫師是一位真正的醫師,是把幫助別人視爲己任的一個人。
和其他沽名釣譽的醫生不同,他真的都不考慮自己,只是爲了病人而設想。

有一天我看到一個病人,是一個小男孩,說他小腹痛。
我摸了摸他的小腹,發現有一個圓形的腫塊,硬硬的。
我請任醫師來看,任醫師在觸診之後說:“很可能是urinary retention。可是小孩子怎麽會有這個問題呢?我想應該要請他到醫院去做個超聲波看看。”
我請翻譯員將醫師的話翻譯給男孩的爸爸聼,爸爸聼了之後一臉爲難地說他沒有錢。
任醫師掀開簾子走除了看診閒,然後走了回來,手上捏著兩張二十美元的鈔票。
他走到爸爸面前,將鈔票塞進爸爸的手中,對翻譯員說:“孩子有病不能等,讓他快點到孩子到醫院去。”
當時大家都嚇傻了,沒有人想到任醫師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雖然只是40美金,可是任醫師重視病人的程度可想而知。
從任醫師的身上我看到了身為一個醫療工作者應該有的熱忱和責任。
他沒有直接的教導我什麽,卻通過他的行動和行爲為我示範了身為一個醫生應該有的態度。

左起:Luke(任醫師的帥哥兒子),任益民醫師(臺灣國防醫學院放射腫瘤科主任醫師)

這群人對我的影響,我相信會很深遠。
PS:在打著這篇文章的時候,我一直在回想著在柬埔寨和大家一起度過的日子。真的很懷念。大家保重。

2010年8月23日 星期一

柬埔寨行--那女孩的手,伸了出去,卻還是空著回來。

這幾天我的腦海中一直浮現這樣的一個畫面:
Peter的5嵗兒子Satoshi和在這裡工作的工人的兩個差不多同齡的女兒正在玩耍。
Satoshi手上握著一包巧克力,其中一個女孩伸手向Satoshi要,他卻沒有看到,徑自從女孩面前走了過去,留下了懸在半空中的那只小手。
女孩將手縮了回去,一臉的尷尬。我一直不明白爲什麽這個畫面會一直重復的在我腦海中播放,尤其是那只手,我知道它給我帶來了很大的震撼,可是我不明白我究竟在震撼些什麽。
後來我想,應該是我覺得這反映了貧富之間的差距。
若那女孩代表貧窮國家,satoshi代表富有國家的話,同樣的事情是不是也在發生著?
貧窮國家的人民在貧窮綫上苦苦掙扎,期待著有能力的國家施以援手。
富有的國家的人來到這裡繞了一圈之後,什麽也沒留下的就離開了。
貧窮的人繼續貧窮。
就好像那女孩的手一樣,伸了出去,卻還是空著回來。

有背包客發起了一項“多背一公斤”運動,倡導旅人們在旅行的同時為當地的弱勢群體提供一些幫助。
許多像柬埔寨、寮囯和越南這樣的國家的孩子連像樣的文具都沒有,多備一公斤的文具,能夠為這些孩子帶來學習方面的方便。
有人說,到這些落後國家觀光旅遊也是在刺激他們的旅遊業,增加工作機會,促進經濟發展。
但是這些只幫助到旅遊區的人,那些外資所設立的旅館餐廳賺得荷包滿滿,貧窮的當地人還是一樣貧窮。
背包客群體中如今也在提倡向真正在做手工傳統藝品的人購買紀念品。
如今許多的傳統藝品已經由機械代替人手進行量產,價錢雖然便宜,但品質相對低落。
那些堅持用手工將傳統藝品帶到世人眼前的那些人通常來自鄉下,在面對機械化的淫威下,他們只能夠默默承受著收入不斷減少的事實。
久而久之,越來越多人放棄了這份堅持,爲了糊口而另謀生計。
於是傳統手藝就此失傳,機械壟斷了市場,手工再也沒有擡頭之日。
這聼起來很悲哀,但卻是事實。

satoshi和女孩們玩耍的那個情景同時讓我想起另一個問題:
儅他們長大之後,他們是否還能像現在那樣不分身份地位地相處?
畢竟現在這個地方是Peter一手建立起來的,這裡工作的人也都算是Peter的員工,在多年以後,Satoshi會不會自恃是老闆的兒子而對這些女孩有不一樣的看法?
雖説Peter建立這個地方是要幫助這邊的人,讓他們有更好的生活,並不要求什麽回報,但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這裡的人對Peter都有一種近乎敬畏的態度,那Satoshi長大后會不會已經習慣了這種敬畏,進而將自己的身份擡高?
雖然說想這個問題未免太早了一些,但就像maileng姨說的,我的悲觀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

我一直都不覺得悲觀有什麽不好。
凡是往最壞的方面想的話,自己就會更小心積極。
就像我一直秉持的信念:做最壞的打算,最好的準備。
而且每次把情況想得最糟糕的話,結果出來往往都會令人驚喜。
畢竟沒有那麽大的期待,就不會有那麽深的失望。
在《Tuesdays with Morris》一書裏,Morris也說過,我們的文化不允許我們去考慮死亡這囘事,因爲太悲觀消極。
久而久之談論死亡就變成了一種禁忌。
但是他認爲“once you learn to die, you learn to live”
儅一個人知道死亡是怎麽一回事並學習接受它,他就會把握當下,學習如何生活。
如果能夠將悲觀化爲動力的話,悲觀並沒有錯;錯的是允許悲觀化爲消極,並任由它將你吞噬貽盡。

2010年8月19日 星期四

柬埔寨行--不是他們冷血,不是他們不疼惜孩子,而是生活和環境剝奪了他們的權利。


我還記得那個晚上,在把我晾在一旁幾天后,Peter跑來告訴我:“你有事情做了。”
當時我當然是大喜過望,畢竟悶了那麽多天,有些事做總是好的。
他說:“醫藥中心開幕了,明天開始就馬上運作。”
我點頭。
他說:“你來負責吧!”
我的下巴掉了下來。
他又說:“哦,對了,明天我要到金邊去,應該會有幾天不在,所以只有你留在這裡。不用擔心,有Lin會在這裡陪你。”
我的下巴整個跌在地上。
最後他說:“櫃子裏有葯,拿去用吧。”
離開前他邪邪一笑,抛下了一句:“give it a try.”然後就離開了。
剩下在撿下巴的我。

結果兩天下來也只有三個病人。
一個是心瓣膜有問題的老太太,一個是呼吸道感染而引起哮喘的男子,和一個有盆腔炎的婦女。
心臟有問題的老太太來的時候只說很容易感到疲倦,我一開始以爲是因爲營養不足或是貧血所造成的,可是看她的眼瞼又沒有異。當聽診器一放上她的胸口,我馬上
聽到了心臟異常的聲音,似乎是心瓣膜的問題,當即拉下了聽診器,請擔任翻譯的Lin幫我問老太太看看他在這之前心臟是不是曾經有問題。
一問之下老太太說6年前她曾進過醫院,醫生告訴他說他的心臟有些問題,需要開刀才能治療。
問題是開刀的費用要價2000多美金,像老太太這樣的鄉下人要到哪裏去找那麽多錢?
於是她便什麽都沒做,出院了。
我對老太太說她容易疲勞的原因就是因爲心臟沒有辦法為身體提供充足的血液,除了開刀之外沒有根治的方法。
就算有葯可以讓她吃,以避免心臟衰竭的發生,我們的醫藥中心也沒有這些葯。
於是我們只能讓她這樣回去。

我和Lin站在門口目送著老太太一步步地走開,Lin說像老太太這樣有心臟病的人很多,但都沒有錢開刀治療。
我說馬來西亞也有病人因爲太窮而付不起醫藥費,只能躺在床上等死。
這是窮人共同的悲哀,不只是柬埔寨人民的悲哀而已。

我一直很不明白爲什麽有關醫藥的東西都那麽貴。
一架機器動不動就要幾十萬美金,一個手術幾千到幾万美金,一種葯就要幾十到幾百美金,一個疫苗也要幾十美金。
這樣的情況在世界各地都一樣,沒有例外。
人們在研發這些科技的時候不是要幫助那些在和病痛搏鬥的人嗎?
生病的人不分貴賤,不分富有貧窮,只要是人就會生病。
但是當這些研發成果都要价那麽高的話,豈不是只有富人受惠,而窮人仍在繼續受苦?
“有錢就能換取健康”這句話,是不是不再是無稽之談?
也許在高價的背後有著我看不到或我忽略了的事情,但是就我眼睛所看到的,這整個情況和“幫助有需要的人”這條宗旨完全背道而馳。
也許改成“幫助有需要的有錢人”更爲貼切。

漫畫《海賊王》有一段的故事是說一群貴族將住在城外的平民或貧民給消滅,宣稱他們是在“消滅垃圾”。
同樣的事情是不是正發生在這個世界上?
當生病變成有錢人的專利的時候,窮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所愛的人在自己眼前離開,束手無策。有錢人越來越長命,而窮人往往一個簡單的肺炎就能置他們于死地。
有時候更殘忍的事情會發生:窮人在生病的病孩子和錢之間,只能做出一個選擇。
Michie說過,柬埔寨兒童的死亡率偏高,所以很多鄉下人在他們的孩子生病的時候都不願帶孩子去醫治,因爲家裏還有好幾張嘴要養。
把錢都花在這個孩子身上的話,其他的孩子怎麽辦?
再説這筆錢花下去了,孩子會不會好也説不準,何必冒這個險?
她說她剛來的時候對於這樣的思維完全不能諒解,甚至生氣,但是後來她發現,這只是當地人衆多無奈中的其中一個無奈。
不是他們冷血,不是他們不疼惜孩子,而是生活和環境剝奪了他們的權利。
前天和我談過話的那位法國志工也說過,這裡發生車禍之後,私人診所會派出救傷車到現場,見了傷者劈頭第一句話就是:“你有沒有50美金?”沒有的話馬上掉頭就走。
Michie說這裡的私人診所和交通警察有交易,通常有車禍的時候警方會打電話給這些私人診所,診所派救傷車來將傷者再走並收取醫藥費后,便會分一些佣金給警察,皆大歡喜。
一般上一輛救傷車只能載一個傷者,但有時候傷者有兩個人,救護人員將第一位傷者擡上救傷車后,聽見遠遠有另一輛救傷車正趕過來,爲了確保“客戶”不被搶走,他們將第二個傷者擡起來之後,硬塞進救傷車裏,然後趕回診所去。
對他們來説,病人不再是病人,生死不過是一場生意。

我還記得有一天Michie說她在從金邊回來Oyama的路上踫到了車禍,會遲一點回來。
我以爲他們遇上了車禍,後來才知道原來是他們踫到了一起交通事故,看見有一個傷者被扔在路旁,沒有人去管他,就任由他躺在路邊。
可想而知,這個病人沒有錢。
Peter和他的急救隊馬上為傷者緊急處理,送到他所資助的軍醫院去。

當醫藥和金錢之間的關係變得密不可分的時候,人命真的就得稱斤論兩來賣了。
財富的差距不僅讓人與人之間的地位出現了差距,就連生命這等事也變得不再平等。

2010年8月9日 星期一

柬埔寨行--希望,柬埔寨的人民,會有看見曙光的日子

今天是醫藥中心開幕的日子。
由於日本扶輪社對這個醫藥中心作出了許多的貢獻,所以許多來自日本扶輪社的人和村民都受邀到這裡來見證這一刻。
Peter在開幕詞中提到說這裡的村民來到醫藥中心不止是因爲他們生了病,想要獲得治療。他們在前來醫藥中心的舉動背後蘊藏著未來的日子能夠得到改善的希望。
所以這個醫藥中心所扮演的角色不止是醫治病人那麽簡單,更背負了改善村民生活品質的使命。
我想到前幾天他說過,比起金錢,他比較喜歡別人捐獻物資,而這和一般的慈善團體的作風不同。
一般上別的慈善團體會喜歡大衆捐獻金錢,因爲捐獻來的物資可能和他們的需求不符合。
但是如果是金錢的話,他們就能將自由發揮到最大限度,採買一切他們所需要的物資。
但是Peter說若接受他人的金錢的話,他就有義務向捐獻者交待款項的用處,這會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曾經有人捐了一筆錢用作救傷車基金,但是Peter說他將這筆錢給了一個肩膀韌帶撕裂的男子,讓他到醫院去動手術。
他說他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因是這個男子的肩膀韌帶受傷之後沒有辦法工作,家裏面對著斷炊的危機,所以他將這比錢用來治療這名男子,一勞永逸的解決了這個家庭的生活問題。但是這之後Peter卻得對捐獻者做出解釋,所以從此他比較喜歡物資類的捐獻。
在其他機構的話,該負責人應該會用這筆錢在建設上,理由是儅整個系統或是建築都已經完整之後,受惠的人更多。
所以爲了顧全大局,必須作出取捨。
我想Peter不想犧牲任何人,所以寧願將救傷車事宜挪后,也要讓男子接受治療。
我想,以人爲本的信念,在這裡獲得了最大的落實。

他在演講中也提到說外面的人只要願意到這裡來,就會對這裡做出改變。
哪怕是兩個小時的探訪,對這個地方的改變也是無可衡量的。爲此他要求想要對這個機構做出捐款的人必須到這個地方來走一趟,親自看看這個地方究竟需要些什麽,否則他寧願拒絕這些捐獻。
而他也的確爲了這個原因而婉拒了一些人的好意。
要知道在這個地方每一個捐獻都有非凡的意義,他爲了秉持這個信念而將 這些物資拒于門外,可見親身體驗這個環節對他而言有多重要。

大約在午飯時間,我和一位來自法國,目前正在為side by side工作的志工談了一會兒。
她說她本來在日本生活工作了21年,後來爲了來到柬埔寨來協助這邊的人,她放棄了在日本的工作,放棄了一切,自己到柬埔寨來服侍這邊的人民。
在背後推動著他的是對這個國家和他的人民的熱愛。她說這個國家的人純樸善良,理應得到更好的生活,所以她來到這裡,也打算在這裡知道她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天。
就像她說的,柬埔寨的人親切好客,從我踏上這塊土地直到現在,每個人都十分的友善。
在這裡工作的人也都很勤快,不像是因爲懶散而導致這個國家如此落後 。
Michie 說柬埔寨會如此落後的主要原因是在紅高棉時代的時候,許多有識之士都被殺害,所以當紅高棉時代結束之後,重建國家的責任就落在教育程度並不是很高的人的肩上,發展自然緩慢許多。加上貪污問題的嚴重,更使得整個局勢雪上加霜。
但是隨著柬埔寨政策的開放,許多國際援助組織都能夠進到這個國家來給予各方面的協助,柬埔寨正在以很樂觀的速度在進步著。
peter在致詞
希望,柬埔寨的人民,會有看見曙光的日子。

2010年8月7日 星期六

她這麽說

她這麽和我媽說:
“等Pengji畢業的時候要告訴我,我要買一束花給他。”

心裏滿滿的感動。


2010年8月6日 星期五

我做了一個夢


那是一個夢:
我走在陌生的街道上,赤裸的腳沒有穿鞋子,踩在柏油路上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那是一條很老的街,老得也許在我爺爺懂事之前,就已經屹立在那裏了。
四周黑漆漆的,沒有街燈。
幾傢店鋪三三兩兩的開著門做生意,可是都沒什麽客人。
經過了一家店,看見門口挂著銼冰的牌子,打算等下找你一起去吃。
我走上了一條五角基,踫到一個中年男子正起勁地向另一名男子介
紹一本書,甚至到路邊的攤子拿了那本書硬塞在後者的懷裏。
我冷冷的看著這一切在我面前發生,腳下不停,從他們身邊走了過去。
眼前出現了一條岔路,似乎也可以帶我到我想去的地方,雖然我對自己想去哪裏,一點概念都沒有。
我沒有走過這條路,決定不冒這個險,選擇了比較遠,可是相對安全的舊路。
在黑壓壓的街道上,只有我一個人在街道上走。

我醒了之後,那夢,真實得令我覺得毛骨悚然。

2010年8月5日 星期四

柬埔寨行--我看著他那比我矮小的身軀,卻發現他有巨人的影子

今天一早就到醫藥中心去幫忙刷地板。偌大一個中心的地板居然要用一把小刷子來刷,難怪刷完之後Michie在一邊哀叫連連,說累道苦。
休息的時候Peter大概和我解釋了醫藥中心的構造:
它的屋頂部分裝上了玻璃以便進行採光,如此一來白天的時候即使不開燈也不會覺得暗。
另外醫藥中心的外圍有兩道溝,一道主要是用來防治昆蟲入侵,另外一道則是有降溫的作用。
建築物四面墻上都有不少通風口,這樣一來不管風向如何改變,室内的空氣都會流通。
Peter說醫藥中心的另一邊將建一個蓄水池,這樣一來天氣熱的
時候水會變成水蒸氣,然後順著風吹進室内,達到降溫的效果。
此外醫藥中心後頭也將建一個水池,用來做復健。
醫藥中心的另一邊有農地,种著各種蔬果,Peter說這裡也將蓋一些小房子,讓住院的病人家屬也有暫時落腳的地方。
他說這個地方的建設其實只算是開始,醫藥中心的成立標示著還有許多工作的開端。
Peter說過去兩年多來他都在忙著在金邊整頓那裏的急救工作,沒有什麽時間好好的專心在醫藥中心的建設上,如今有一隊來自日本的專業急救隊來接手他在金邊的工作,他才能來好好地打理這閒醫藥中心。

我在和他工作的時候曾經對他做事的方式感到很好奇。
我們在隔天就要舉行開幕儀式,但是中心内還是一片混亂。
病床亂擺,滿地的藥物,病床閒的簾子還沒挂上,手術器具散落滿地,根本都不像是明天就可以整理完畢的感覺。
可是Peter卻在這個時候選擇到外頭去洗地,洗救護車。一直到傍晚太陽下山了,中心裏還是一片混亂。
我當時心裏想說爲什麽他做事這麽不分輕重啊?
照理說應該先把裏面整理好,有時閒的話才去外面洗地洗救護車才對,畢竟人家明天來看的是裏面,外頭骯髒一點也沒關係。
可是隔天當我回到醫藥中心時,發現裏面已經被整理得井井有條。
病床已經被擺好,簾子被裝了上去,甚至連滿地的葯都已經分門別類地被擺在葯柜裏。
我當時的感覺是:“哇~~~~~~~!”
徹底的佩服。
仔細想了想之後,我想他應該是要趁在有陽光的時候將車子和外面的地板洗好,畢竟天黑之後就看不到東西了。天黑之後他就能進行室内的整理工作,這樣一來内外就能夠兼顧。
我這才發現,他的時間管理能力比我所能想象的還要好。

我打從一到這裡來就發現這裡有很多狗,便問說這些是不是都是野狗。
Peter說這些狗都是他養的,主要是避免有人上山去非法砍伐樹木。
他說山上有很多價值很高的硬木,有一些甚至硬得連電鋸鋸下去的時候都會有火花絣出來。
於是一些心懷不虧的人會上山去將這些樹木砍下,然後高價賣給家具厰。
他爲了阻止這種事繼續發生,便養了狗來作警備工作。

我說他做了很多事,不管是整頓急救工作也好,還是建設醫藥中心也罷,就連森林保護這樣的工作,都是在改變著這個國家。
他說其實有人很不喜歡他在做的事情,因爲他斷了別人的財路。
在柬埔寨醫療是一個很賺錢的事業,任何事情都能夠收錢。
他在斷了別人在醫療方面的財路的同時,又斷了別人從砍伐樹木所能得到的利潤。
人都不會喜歡改變,更何況當這個改變對某些人的利益造成損害時,引起的反彈勢必更大。
他說所以他在盡力做一些能夠讓好人靠向他這一邊的事,畢竟惡人有辦法很輕易地將好人拉攏到他們那邊去。
我說這一切都不是簡單的事。
他說這一切最需要的其實是時間。
他說他花了許多時間在策劃、籌備、進行這些工作,可是囘過頭來,看見這一切將對當地人帶來多大的影響的時候,他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Peter通常話不多,但是一談到這些理念,他馬上可以變得滔滔不絕。

Peter是一個很不簡單的人。
他擁有數學博士學位,是一個工程師,在美國的時候當過海軍,參與搜查與拯救工作。他有急救員資格,也曾經在美國的醫學院受過訓練,能夠進行一些小手術。
我想,一個男人該會的東西,都能夠在他身上找到。
他轉身離開的時候,我看著他那比我矮小的身軀,卻發現他有巨人的影子。

2010年8月4日 星期三

我這才發現,有一部分的心,早已不屬於我。


我這才發現,有一部分的心,早已不屬於我。

2010年8月3日 星期二

柬埔寨行--那兩個小時,我是白醒了

根據Michie的指示,我必須在早上八點的時候在guest house的大廳等他們派來的Lin來接我去搭巴士到他們位于Oyama的營地。
我坐在guesthouse前的餐廳吃著早餐,看著金邊市民開始著新的一天,
感覺極爲寫意。
七點五十分的時候,一輛救傷車大剌剌地停在guesthouse外,一
個穿著印著急救服務字樣的藍色T恤的年輕男子自車上走了下來。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Lin。
我將行裝丟進了車子,便上了車。
車子在路上穿梭的時候,我第一次感到了文化震撼。
若說馬來西亞的交通狀況算糟糕的話,那這邊只能用“爛”來形容了。
車子和摩托車橫衝直撞,大家都在沒有秩序的情況下找到了自己的秩序,縱然看起來驚險萬分,大家卻都相安無事。
我本來想問爲什麽救護車少了一邊的望後鏡,我想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救護車是日本捐獻過來的,裏邊的設備齊全,甚至比馬來西亞許多的救護車還要完善。

在看著窗外的風景的時候,我發現這裡的人將摩托車的潛力發揮到淋漓盡致。
除了將摩托車當計程車和嘟嘟車之外,還有人在摩托車身後
裝了一個長長的板子,置上了輪,就變成能夠載上十幾個人的交通工具。
妙的是這種交通工具只在城市外圍看得到,市區内並不能看見它們的蹤影。
可憐那摩托車,如此較小的身軀要坐那麽沉重的工作,拖拉著比自己重上幾十倍的重量,想必會短命好幾年。
我問了司機那叫什麽名字,他說是lemong。
可惜當時手邊沒有相機,網上也找不到這交通工具的
照片。(難道這玩意兒不叫lemong?)

救傷車在四號公路上跑了約兩個小時后,便轉入了一條小路。
四下望去都是一片青翠,完全沒有開發的跡象。
有如此多未被開發的綠地,本來應該是一家值得羡慕的事情,我卻想到我還在金邊的空中時,坐在我身後的一名女子對她的同伴用極爲不屑的語氣這麽説道
:“有這麽多地有什麽用?還不是那麽落後?”
人本來生而平等,我們都是通過同一個過程形成,出生,然後通過同
樣的程序老化,然後腐朽。
是什麽讓人分了等級,得以用高姿態來看待所謂比自己低級的人,用先進人的身份來鄙視落後人,然後對比自己進步的人搖頭擺尾?
倪匡說過人類有一種無可救藥的奴性,一方面駕馭著比自己弱的人,同
時又被自己強的人所駕馭。
我想,說得應該就是這種態度。

我一直以爲他們會把我載到巴士站去,可是當救傷車在一處荒山野嶺停下來時,我才發現,這兩個小時我是白醒了。
要知道我通常是一上車就睡到不省人事的啊!!
我知道經營這個地方的Peter是美國人,我一直都以爲他是洋人,見過他之後才知道他是一個亞洲人。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正在整理別人捐獻過來的醫療物資,看見我說的第一句話是:
“我手很髒,握手就不必了。”
冷冷的,沒有笑容。
一整個酷到爆。
Peter看起來像是那種嚴厲,不苟言笑的樣子,可是跟他一起工作之後,我覺得他是寧願將力氣用在工作上,而不是説話上。
看著他工作的樣子,我真的會覺得閑下來是一種罪過。

据這裡的行政人員Michie說,Peter買下了這個本來大家都認爲沒有任何價值的地方,從什麽都沒有的情況下搭起了水力發電處、太陽能板、拉起了網絡,並蓋了閒醫藥中心。
這裡大部分的設施都是由Peter出資搭建,就連醫藥中心,Peter雖然得以籌得一些捐款,但是還是得承擔大部分的費用。
建設中的志工宿舍
豬寮(現在是廢棄著的)
農地
太陽能板
居住的地方就隱藏在這片綠意之後

Michie本身也是這裡的全職工作人員。
她說她本來在日本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後來到當地的一家難民營幫忙了些許日子后,覺得自己應該做一些什麽。
可是當時她沒有任何的特殊技能,便隻身到英國去進修,然後到非洲去工作,協助當地居民。
後來她和另一個國際非政府組織來到了柬埔寨,認識了Peter,然後決定和他一起工作。
她說由於組織至今仍未有收入的關係,這兩年多來她都在靠著儲蓄生活。
我不能想象,是怎樣的一種心態,讓他們能夠在這種情況下繼續他們手上的工作,幫助一群他們從來沒有見過,也許一輩子都不會認識的人。
也許是一種熱忱吧,一種爲了要幫助別人而願意付出自己,燃燒自己生命的熱忱,纔是一路將他們推到這裡來的動力。

醫藥中心的建築物剛剛建竣,可是裏面的器材都還沒安裝好,所以大家都在趕工,要趕在兩天后的開幕式前將所有的器具整理好。
我看著那些別人捐獻來的儀器,滿頭霧水。
那些儀器舊得可能在80年代後期就已經被淘汰了,現在卻被送到這裡來,準備復活,再次大展拳腳。
Michie說待醫藥中心落成后,將會為附近的居民提供基本的醫藥服務,而且也會對在四號公路所發生的交通意外作出反應。
据她說四號公路銜接金邊和西哈努克,是柬埔寨最繁忙的大道之一,車禍率自然是令人乍舌。
Oyama這個地方位于四號公路的中段部分,所以如果有車禍在這個地方發生的話,病人能夠被轉送到金邊或是西哈努克的醫院去,非常方便。
Peter他們就是希望藉由醫藥中心的成立,能夠對發生在四號公路上的車禍作出最快的反應,進而減低死亡率。

PS:
Peter的父親是華裔美國人,母親是日本人。他本身娶了一名日本太太,並育有一個五嵗的兒子。他不會說中文,可是會說一點點的日文和高棉語。
Michie是日本女生。
吃晚餐的時候我和他們共坐一張餐桌,似乎來到了一個日本人家庭。
耳邊聽到的都是“Itadakimasu!”“dozo!”等等的日文,霎時間有種時空混亂的感覺。
還蠻妙的。


蠅‭

詞/曲 許哲珮
導演 柯孟融

一個無聊悶熱的夜裡‭ 你闖進我的心裡
耳邊呢喃著細語‭ ‬訴說哪一段過去
一步一步我輕輕靠近‭ 你躲開我的眼睛
多麼渴望觸碰你‭ 空氣中火花四起

你飛‭ 我一路跟隨‭ 不曾離開我的視線‭
緊緊‭ 屏住呼吸就怕失去你
我飛‭ 卻怎麼也飛不遠‭ ‬只停在原地‭
眼睜睜‭‬看你‭ ‬離去

你在我身上留下烙印‭ 叫我怎麼能忘記
深深刺痛我心底‭ 或許這就是結局
可一個無聊悶熱的夜裡‭ ‬我又再次遇見你
或許這就是命運‭ 我們注定在一起

你飛‭ 我一路跟隨‭ 不曾離開我的視線‭
緊緊 屏住呼吸就快擁有你
我飛‭ 努力不讓你發現‭ ‬回來我身邊‭
‬最後‭你停在‭ ‬我指尖

一步一步我輕輕靠近‭ 你的身體冷冰冰
而我終於觸碰你‭ 可惜你沒有表情
這一切原來都只是幻境‭ 自導自演的悲劇
而你是一隻蒼蠅‭ 擾亂我黑夜夢醒

2010年8月2日 星期一

柬埔寨行--我這才明白,原來自己不適合一個人旅行

我獨自在陌生的街道上游盪,
隨手翻著每家餐廳擺在路邊的菜單,卻一家都沒踏進去。
食物價格太高,一個人吃太貴。我放棄了在餐廳解決晚餐的念頭,逆著人流獨自漫無目的的穿梭在成群結隊的旅人當中。
晃啊晃的晃到了一個夜市,發現不只那裏賣的食物和馬來西亞不同,就連吃東西的方式也不同。
我隨便點了一個越南春卷和一串豬耳朵,豈料那小販小姐竟然將食物都盛在碟子裏,然後遞給了我。我硬著頭皮將食物接過,正尋思該到哪裏吃時,才發現身後的地上鋪著草席的用意。
那是供人買了食物坐下來吃的所在。吃完之後,我往湄公河的方向走去。
以前只在地理課本看到的這條河,如今大剌剌地躺在我眼前。
沒有激動,沒有震撼,我很平靜地看著這條孕育了這片土地數千年,或甚至更久的河流靜靜地從遠處流來,再往遠處流去。
我沿著河走,河邊林立的都是酒吧和餐廳,人聲鼎沸。
音樂聲、人聲、和車聲令氣氛熱絡不已。我走進一家超市,拿了一罐當地出產的啤酒。
70美分,好喝順喉,便宜死。
到夜市買了一只烤雞,三美元,打算就這樣解決晚餐。
提著啤酒和烤雞,回到了湄公河邊,放好東西準備開動。
抓著雞翼一撕卻撕不斷,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一咬之下果然發現雞肉烤得又干又硬,難以下嚥。想丟掉又可惜了那三美元,只好硬著頭皮將整隻雞吞下去。
這個夜晚,只有難吃的烤雞,好喝的啤酒陪我在湄公河邊度過。
我以爲自己不怕寂寞,卻在這個時候發現到自己其實沒寂寞過。
我這才明白,原來自己不適合一個人旅行。
ps:晚上在旅社裏面發現同一個dorm裏面的一個外國人似乎有水土不服的煩惱,而且隔天還要搭長途巴士到暹粒去。我想反正我將要去的地方是一個醫藥中心,應該不愁藥物才對,便將帶來的止吐葯和止瀉葯統統都給了那個人。後來到了醫藥中心才發現那裏沒有這些葯,幸好我腸胃夠強,不然就糟糕。

2010年7月16日 星期五

柬埔寨行--前记

我决定踏上这次旅程的时候,是半年前的事。
我忘了最初的悸动是什么,我只记得我当时想的是别人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在做着改变别人生命的事情,而我能够做些什么?
于是我决定出走。
我爸知道我衣食住行都要自己付钱去做志工,然后连接机的人都没有的时候,他这么说:
“这样的事情都要做。”
但是我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不奢望改变别人的生命,但我想帮助有需要的人。
常常有人说:"put yourself out of the comfort zone, and you will grow better."
我想看看,当我离开我所熟悉的环境,去一个我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做一些我从来没有做的事情,我能够有多少的成长。

我在做任何事情之前习惯搜集资料,做好功课才动手,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于是我看书,我上网看游记,我探听在柬埔寨时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可是那时离出发的日子还早,所以凡事慢慢来。
一点都不着急。
当日子越来越近的时候,问题开始接踵而来。
首先是抵达时间。
我本来以为我到了金边就会直接到营地去,所以没有问题。
可是后来才知道我到达金边的时候是四点,而我还要搭巴士去西哈努克,途中在休息站下车,然后才有人来接我到位于内陆地区的营地去。
营地那边的人担心到时候会很迟,为了我的安全着想,他们要我在金边过一夜,隔天才出发。
于是我得在网上搜寻在金边最便宜的住宿。

接着是机场税。
我本来以为到了机场什么都不用付就能轻松走出去,后来发现还要交一笔机场税,数目未知,也许20美金,也许45美金。
这完全超出我的预算。

然后是从机场到市区的车费。
我不想被人砍,可是又不知道从机场到市区的公道价是多少,万一给人家砍岂不冤枉?
我想先在网上找人到机场接我,至少他可以先报个价,我再去问别人公不公道,可是传出去的电邮都犹如石沉大海。

接着是从金边到西哈努克的问题。
营地方面说他们会派人到金边去找我,然后带我上巴士,到营地去。
问题是他们没有告诉我那个人什么时候会来,我该在哪里等,我该不该先买车票等等。
一切都似乎在混乱中。

就在我觉得很茫然很紧张的时候,《谁动了我的乳酪》这本书里有一句话这么说:“不要害怕改变,要跟着你的乳酪改变。”
于是我决定,不管怎样,我都要去。
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到了那边再打算。

一直到今天,一切的问题总算都解决了。
很多人问我,你紧张吗?
我说我不紧张。
紧张是恐惧的衍生产品,而人类总会对未知的事情感到恐慌。
但是当我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知道前面的路会通到哪里去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恐惧的必要。

愿这次的旅程是丰盛的。
愿我回来之后,能够变成一个更好的人,带回来更多的故事。

2010年7月12日 星期一

感动

有这样的一段影片,一直都能够深深地感动我。
不管重复看了几遍,那种震撼丝毫没有减少。
我想把它分享给你:



若有人在基督裡,他就是新造的人,
舊事已過,都變成新的了。
一切都是出於神;
祂藉著基督使我們與祂和好,
又將勸人與祂和好的職分賜給我們。
﹝ 哥林多後書 五章17 ~18 節﹞

2010年7月8日 星期四

章鱼保罗

当我看到“普天同庆”被顶入网的那霎那,我傻了。
守门员向球前进的方向扑去,无奈指尖仍是碰不到皮球半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皮球顽强的向龙门冲去,然后奋不顾身地撞在网上,落地。
那半秒钟的沉寂霎那间被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打破,碎了一地。
场内两队球员兴奋和懊恼那强烈的对比,和场外没有两样。
西班牙球迷兴奋的欢呼呐喊,德国球迷只能祈祷德国赶快打起精神,利用仅存的二十分钟将比数扳回来。
毕竟前七十分钟那被西班牙盯得绑手绑脚的样子实在是令人失望透顶。
在西班牙撤去前场球员,准备防御的时候,德国才有机会进行攻击。
可惜在对方犹如铜墙铁壁般的堡垒前,德国坦克能够做的真的不多。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每个人的手心都捏着一把冷汗。
当大卫维拉被换下来,托雷斯上场的时候,我的整个背脊凉了一下。
西班牙领先一分也就算了,现在又换了一个精神饱满的顶级前锋上场,德国看来凶多吉少。
德国虽然着急,但是不莽撞。
不该射的球不射,该传的球也传了出去。
可惜天不佑德国,就像章鱼保罗遗弃了德国一样,一直到哨音响起,德国仍是未能攻破对方龙门。
嘛嘛档聚集的人群开始散去,德国球迷脚步沉重的程度和德国球员脸上的悲哀一样深。
德国球员还年轻,下届世界杯,他们一定会变得更强。

ps:枉费我一直等到两点半来看球,结果是这种成绩!!
ps2:我要吃了保罗!!!

2010年7月4日 星期日

梦想

戴上毕业帽,披上学士袍一直以来都是我妈的梦想。
因为家境的关系,身为长女的我妈在年轻的时候读完师训之后就得出来工作,供弟妹们上大学,牺牲了自己深造的机会。
在我念小学的时候,我妈有机会到工大去进修心理学学士学位,条件是她每个周末都得到新山去上课。
因为我和我妹这两个小屁孩的关系,她再次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事隔多年之后,机会再次登门造访。
在之前两次与机会擦肩而过之后,这一次,我妈死死地将这个机会抓住了。
在离开学校二十多年之后,她重新过着学生的日子。
她要念书,要做功课,要做研究,要赶报告,要考试,还要兼顾家庭还有事业。
对一个即将退休的人来说,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我妈一直以来都是很认真的人,尤其是在面对自己的梦想的时候。
所以她顺顺利利考完试,念完书,还提早毕业。

在毕业典礼当天,我妈穿着毕业袍,眉目间看得出来她很紧张,但是很兴奋。
在典礼礼堂看见许多穿着一身宽大黑袍的人来来往往,都是上了年纪的人。
他们脸上虽然有很深的时间留下的痕迹,但当时却满面春风。
时光在他们脸上刻下的鸿沟,在此刻却显得加倍骄傲。我知道,他们和我妈一样,
都是成功实现梦想的一群人。

我妈在上台领取毕业证书的时候,透过大荧幕我看见她的淡定。
虽然她当时很担心自己头上的帽子会跌下来,但是我想她心里更多的是满足。
毕竟在兜兜转转了二十多年后,她终于踏上她朝思暮想的地方,接过了她的梦想与骄傲。

下台之后,我们一家拍下了不知隔了多少年之后的一张全家福。
不为什么,只为了纪念我们家里有人终于用自己的双腿走到了她本来以为她不会到达的地方,用她自己的双手,圆了自己的梦想。

2010年6月26日 星期六

空洞

诊所的门被推开后,首先走进来的是妈妈,身后跟着的是她那患有哮喘病的十二岁儿子。
哮喘病的主要病因是接触过敏原或是其他诱因之后所引起的呼吸道发炎,造成呼吸道狭窄而导致呼吸困难。
通常只要定时服药,并且避免与任何诱因及过敏原接触的话,哮喘病人都能像正常人一般生活。
但是这个孩子在医生给了药之后,病情并没有好转的迹象。
一问妈妈之下,才知道孩子有抽烟的习惯。

抽烟首先伤害的就是呼吸道,接着是心脏以及其他器官,当像孩子这样呼吸道已经有问题的病人抽烟时,对整个病情只有雪上加霜的效果。
妈妈说孩子因为对念书没有丝毫兴趣,小学还没念完就辍学了,中辍之后也不去学一技之长,每天就和一群朋友在外游荡,抽烟的陋习自然也学上了。
孩子的爸爸早年因为车祸的关系双腿都断了,没有办法工作,家里只有妈妈一个人在外打工养家,别说是看管孩子的行为,就连午饭有时都没有办法回家做,孩子只能靠快熟面充饥。
妈妈知道孩子学会抽烟后便中止了对他的经济援助,但孩子还是有办法抽到烟。
医生问孩子如何得到香烟时,孩子低着头,一言不发。
医生接着问孩子有没有定时服药、哮喘发作的情况时,孩子也是一直低着头,对医生的问题恍若不闻。
只有在医生拍他的手,叫他抬起头回答问题时,他才会将头抬起来,双眼无神地看着医生,耸了耸双肩后又在低下头去。
他在抬起头的时候,那眼神空洞得吓人。
那是一个曾经经历过重大挫折,对这个花花世界已经万念俱灰的人才会有的眼神,它的主人却只是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孩子。

医生在花了好多时间尝试和孩子沟通不遂之后,便问妈妈说孩子是不是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样子。
妈妈苦笑说孩子习惯迟睡,通常凌晨三四点才就寝也不稀奇,这个时候还是他的睡觉时间,所以精神有点不济。
最后当母子俩走出诊所时,我看着那孩子瘦弱的背影,心里有千百个疑惑。

村上春树写过一本叫《海边的卡夫卡》的小说,里面的主人翁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这少年为了实现他那成为“世界上最强的十五岁少年”的目标而离家出走。
但这孩子呢?
他在这么小的年纪学着那些大人们吞云吐雾,是否也想证明些什么?
也许他看见家里如此糟糕的情况,便急于想向家人证明自己已经能够独立自主,不想令家人操心,于是选择辍学,摆脱学生的身份。
他以为成人就是要吸烟,于是有样学样的拿起了香烟,塞进嘴里,试图吸进欢乐,然后呼出烦恼。
也许他要证明给其他人看大人能够做的事情,他也能做。
可是他忘了,他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他越想为家里解决问题,就为家里制造越多的问题。

当别的十二岁孩子正在为要上哪所中学而烦恼,为着市场上新推出的玩具欢喜时,他却得为如何得到香烟而烦恼,为着能够更像成人而欢喜。
回头看看妈妈,她也为着要撑起整个家而整天奔波忙碌,对于已经走入歧途的孩子,她实在是爱莫能助。
她在医生低头开药的时候曾经喃喃说她对这个孩子打也打过,骂也骂过了,但在没有人看管的情况下她所曾经作出过的努力都是枉然。
妈妈甚至说,难不成要我用铁链把孩子锁在家里?她那个表情,很无奈。

也许,只有走进这个孩子的心底最深处,才知道他的想法。
但是他愿意为别人敞开心门吗?
这孩子,需要治疗的不只是他的哮喘病,还有他的心灵。

2010年6月14日 星期一

背影

上次寫blog,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考完試的這段時間裏,過著的是吃、睡、吃、睡的糜爛生活。
要記錄都不知要從何記錄起。
覺得不能這樣糟塌我的咖啡館,決定定時更新,請各位期待。
啦啦啦啦~~

——————糜爛的分割綫——————

那天是elective的第一天。
一整天在病房裏面除了跟著醫生巡房,就是翻病歷,然後再巡房。
整天下來,我的腿都快斷了~~~
病房裏有一個小女孩,12嵗,過去兩個月以來有頻尿,常覺得口渴和體重忽然下降的問題。
有胰島素依賴型糖尿病(Insulin dependent diabetes mellitus)的媽媽擔心女孩也和自己一樣有同樣的問題,急急將孩子送到醫院來。
整天下來,女孩都是一個人躺在病床上,不像其他病童一樣,有爸爸或是媽媽陪在身畔。
一開始我以爲女孩的父母很快就會過來,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在下午的時候,我到醫院的雜貨店去,打算買點飲料休息一下,卻在雜貨店裏看見了女孩。
女孩抱著麵包和飲料,從口袋裏掏出了錢給櫃檯小姐后,便獨自提著裝著食物的袋子走囘病房。
我看著她那走向病房的背影,很孤單。

我回到病房,看見女孩正躺在病床上,瞪著天花板發呆。
我拉過了一張椅子,在她的病床邊坐下,開始和她説話。
原來女孩的媽媽不只患上了糖尿病,腿上還長了瘤,平時行動都得依靠輪椅,很不方便。
只有在女孩剛剛入院的時候,媽媽纔有跟著來過,之後都沒辦法在醫院陪她,只能留在家裏。
女孩的爸爸是一名羅裏司機,平時得南上北下,自然沒有辦法在醫院陪著她。

我四下一望,發現周圍的病童的床上都堆滿了玩具和食物,可是女孩的床頭只有針和血糖儀。
別的病童的床邊都坐著媽媽或是爸爸,有的甚至爸爸媽媽都到了,可是女孩的床邊一直都只有一張空的椅子。
我常常看見女孩會看著隔壁的小男孩被媽媽抱著的樣子,那眼神很複雜。
那像是很羡慕,卻又要裝作不在乎的神情,不應該出現在一個12嵗的小女孩的臉上。
我每次經過女孩的病床,都看見她的眉頭是深鎖的。
那眉宇閒鎖著的是深深的憂愁。

每一天抽血的時候,其他的病童都會向父母哭閙著,女孩卻只能乖乖地伸出手來,咬著牙讓護士從血管裏抽出滿滿一瓶的血。
沒有人能夠讓她撒嬌。
醫生曾經對女孩解釋過,說有一種降血糖葯效果很好,可是因爲價格的關係,恐怕以駕駛羅裏來撐起整個家庭的父親沒有辦法承擔,只好用另一種比較便宜,但是比較麻煩的葯。
那時,隔壁床的孩子正好在鬧脾氣,將爸爸特地買來的肯德基炸雞腿給仍在地上,不停的哭閙。
女孩看著被扔在地上的炸雞,不知道會不會爲著這種不相同際遇與家庭背景,而對父母有一絲絲的怨恨?
我發現白天的時候因爲沒有人可以說話的關係,女孩通常都會用被懞著頭睡覺,她會不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因爲睡不着,而只能望著窗外的月亮獨自飲泣?

三天后,女孩可以出院了。
一如往常的,女孩獨自收拾著細軟,將衣服折好放進背包裏。
很安靜的,幾乎讓人無法發覺她的存在。
我放下手上的工作,走到她身邊去問她要怎麽回去。
她仰著頭看我,說爸爸要她先到大堂去,等他來付清住院費后就要走了。
我笑說,怎麽連出院都那麽匆忙?
她說爸爸在工作,不能夠拖延太多時閒,說罷對我微微一笑,快步走出了病房。
到現在我還記得,她臉上那抹苦澀的微笑,和快步離開病房時的沉重背影。

2010年5月31日 星期一

結束了

近一個月的地獄式生活終于宣告結束。

過去的一個月是第二專業考的考試期。
第二專業考意味的是及格的話,我們就可以開開心心升大五,反之就得待在這塊海龜之鄉多六個星期,準備重考。
你能夠想象那種大家開開心心準備回家,你卻得孤單單留在這裡上輔導課的那種痛苦嗎?
沒有人想經歷那種痛苦,所以大家都卯足了全力準備。
於是夜夜發噩夢者有之、失眠者有之、消瘦者有之。
偏偏近來的太陽熱的不像話,當全馬各地都在下雨的時候,只有這裡孤寒得連風都不願施捨。
百般無奈之下只能每天白天到州立圖書館,晚上到麥記去念書。
結果這個月徹底破產。
這次的考試我完全交托在上帝手上,我盡我的努力,讓不讓我過關全由祂做主。

考試的時候適逢學長的第三專業考放榜時候,結果全數通過。
這表示以後他們的姓氏前面就多了一個Dr,他們的肩上也背負了更沉重的擔子。
看著他們雀躍的樣子,我也跟著激動起來。
且不說別人怎麽看我們私立醫學院畢業的醫生,我覺得能夠從醫學院畢業這件事情本身就已經夠困難了。
我們的試卷分為理論和實踐兩個部分,理論又分爲選擇題和short answer question。
選擇題每一提有五個小題,一共有六十題,也就是300小題,每答對一小題得一分,錯一小題扣半分。也就是說如果一題共有兩個對,三個錯的話,這題只有半分。
以此類推。
short answer question共有五題,每題有四到五個分題,分別印在不同的紙上。考生一次只能從信封裏拿出一個分題,做完之後將試卷放在地上,才能在從信封裏拿出另一個分題。
試卷一旦放在地上就不能拿起來。
這個折磨人的地方是通常前面的題目會問你你的診斷,而後面的分題會告訴你正確的診斷。
如果你在之前寫錯答案的話你只能看著答案暗捶。

實踐部分的也是很變態啦,其中一個部分是有幾十個站,考生要每個站都跑一遍,每一個站你只能待五分鐘,然後看著桌上擺招的圖片/器具回答五到六個問題,時間一到就要放下答案紙到下一站去。
實踐部分其實很多都得靠運氣,好的病人和考官會帶你上天堂,苛刻的病人和考官會帶你下地獄。
可怕的是如果實踐部分不及格的話,你的理論考得再好也沒用。
還是得重考。

我們第一天的short answer question考出來,大家還面有血色,考完選擇題大家臉青青。
第二天考完short answer question大家臉青青,考完選擇題臉更青。
接下來考實踐的時候有晚上睡到一半做惡夢嚇醒的人,有心一直怦怦跳跳到睡不着的人,有考完了出來哭的人。

兩個生日的同學一起許了一個願:願我們41個人都能夠及格,一起回家。一個都不能少。

每個人都背負著很大的壓力。
每個人在此刻都只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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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成績揭曉。
之前就有風聲說這次沒有人落榜,所以大家的心情很輕鬆,只等院長來公佈成績,然後就準備回家。
豈料成績公佈之後,有三人落榜。
也就是說這三個人需要待在這裡六個星期,準備重考。
這是第一次,我感覺到全場的情緒那麽沉重。
沒有人説話。
一個也沒有。
走出講堂后,全場仍是肅穆的氣氛,這是從來沒有過的。
大家都在輕聲細語,生怕會打破這該死的沉默。
落榜的三個人跟著負責重考的講師離開,背影是滿滿的落寞。
也許還有懊惱。

不管怎樣,這次的成績還算可以,至少沒有很難看,感謝上帝。
我們已經完成了五分之四,只剩下五分之一,我們將結束這趟旅程。
明年的今天,我們將追隨學長姐的腳步,背負著醫生的榮耀,以及更沉重的負擔。
願我們能用剩下的一年來好好裝備自己,在正式踏入醫學界的時候,不會讓自己的名字蒙羞。

目標:向成爲最強的實習醫生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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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考試的那段期間發生了一件令我很生氣的事,故事很長,不便贅述。
總之我想說的是:身為一個男人,有事情就自己來解決。靠別人來幫你擦屁股,你就根本連屁都不是。

我一直都認爲身爲一個男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解決問題的能力。
不管是人際方面也好,生活方面也好,錢財方面也好,什麽都好,當問題來臨的時候,總要試著自己去解決,除非真的到自己沒辦法了,才去找人幫忙。
就好像汽車輪胎爆胎,如果你可以自己換輪胎的話,爲什麽不自己換?又不是說整個引擎爆掉,需要專業人士來解決。
如果連拒絕一個你不喜歡的人都不敢,需要姐姐出馬來説的話,那算什麽男人?

我媽一直以來都很不滿意我什麽事都不告訴她,都自己收在心裏。
可是我的想法是不想讓任何人爲我擔心,所以我都自己想辦法解決問題,除非碰上錢不夠用的時候才會找老媽,可是就算這樣,平常時候我也想辦法掙錢,盡量不去麻煩別人。

我盡量去學汽車的知識,因爲我知道將來老婆的車子在路上抛錨的時候第一個找的人會是我。
家裏馬桶坏了燈泡燒了水喉漏水了我嘗試去修理,因爲我知道將來家裏這些東西坏的時候也會是需要我來修。
和別人有問題的時候我會嘗試和對方溝通,不爽最多吵一架。
要向別人借東西我也直接和對方接洽,而不是怕害臊而托別人幫我借。
各種各樣的知識我都看一些,因爲我知道將來孩子在有一大堆古靈精怪的問題的時候第一個會來找的人是我。

一個男人要有承擔壓力的能力,要有面對挑戰的信心,要有解決問題的魄力。
這不是大男人主義,這是能夠保護家人必備的條件。
如果連屈屈一點小事都要哭著求姐姐來幫忙解決的話,你真的是不配當男人,滾回家喝奶去吧你。
真受不了這種死娘炮。

2010年5月16日 星期日

2010年4月28日 星期三

嗆回去

那天我在病房裏,聽見朋友的車牌號碼被廣播著,說他的車擋著了別輛車,請他將車子移走。
我這個朋友那時正在手術室裏,我便到手術室去拿他的車鑰匙,準備幫他將車子移開。
踏出醫院的時候,發現外面正在飄著雨。
我趕快找到朋友的車子,並將車子移到另外一邊去。

才剛將車子停好,就發現一名年約四十的馬來男子站在車外看著我,眼神不帶好意。
我搖下車窗,那男子就道:“你知道我在這裡等了三個半小時了嗎?”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雖然這不是我的車子,可是他等了三個半小時也很可憐,我便向他道歉。
他看了我一會兒,又道:“半個小時你知道嗎?”
“我知道我知道,真得很對不起。”我連連道。
他的語氣越來越不好,道:“我要去載我的孩子要去工作,現在你這樣擋著我三個半小時我不是要拿假期了?”
我還是賠笑道:“真的很對不起。”
這時這男子朝我揮動了他的拳頭,一臉挑釁恐嚇的樣子。
我本來打算道歉了事,反正本來就是我朋友有錯在先,可是我一看見他揮動拳頭心裏頭的火馬上就冒了起來。
我瞪著他大聲道:“你現在想怎樣?我車子都移走了,我還有沒有擋著你的出路?沒有的話你幹嗎不走?”
那男子道:“我有工作的你知道嗎?”
我拉起了煞車杆,扯著我身上的白袍嗆囘去:“我自己也有工作要做,我一聽到廣播馬上就趕了下來將車子移走,道歉也向你道歉了,你還想怎樣?”
那男子縮了一下,道:“哦,你一聽到廣播就下來了?”
我道:“當然啦,我怎麽知道他會在三個半小時后才會播報?現在我還有沒有擋著你??沒有的話你還想怎樣?”
那男子忙道:“好好好,對不起。”說罷還和我握了一下手才離開。

我停好了車子走囘醫院,越想越不對勁。
當時的時間是十一點鐘,如果像這傢伙所說的他已經等了三個半小時的話,那就是説我的朋友的車子在七點半的時候就已經停在他的車子後面了,問題是我的朋友差不多要到八點的時候才到醫院,怎麽可能會擋到他?
再説如果說他已經通知了廣播処,一般人最多在十五分鈡后沒有看到人家來移車通常會再請廣播処再廣播一次,這傢伙怎麽會有這麽好的耐性在那裏等了三個半小時啊?
想來想去,縂覺得這傢伙看我穿著白袍,以爲我是醫生,又看我是華人,打算敲我一筆,幸好我兇過他,不然還真給他唬弄去。

這個故事告訴我,在這片土地上生活,馬來文要夠好,才能夠兇馬來人。

2010年4月18日 星期日

三個星期的你

在被挑選的時候,你本來不在我們的選擇之内。
陰差陽錯之下,你卻被小販從缸裏面抓了起來,離開了那擁擠的環境,和另一只烏龜一起被放進了塑料袋裏,交給了我們。
於是本來沒被挑到的你,和我一起回家。
我稱之爲
緣分。
而那是三個星期前的事。

“是個女孩。”小販在將你放進袋子前把你翻轉了過來,看了你的腹甲一眼之後這麽說道。
和另一只烏龜相比起來,你殼上的花紋雖然沒有那麽美麗,但是卻比較濶,比較扁。
所以你的名字叫扁扁。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是女孩的關係,你似乎很害怕那個和你一起被帶回來的男生烏龜,每次都和男生佔據缸裏面相反的角落。
吃飯的時候也很淑女,總是小口小口地咬,不像男生一樣一口就將食物吞下去。
我買了小魚回來喂你們,只有男生發了瘋似的拼命追著小魚咬,你卻像是不願意傷害那些魚兒似的,任由它們在你面前游過,也不攻擊。
於是小魚總是在你身邊打轉。
肚子餓的時候,你就會到處晃啊晃的,撿男生吃剩下的東西來吃。

從來沒在夜市買過烏龜,以爲你會和在水族館裏的烏龜一樣,健健康康的。
直到發現你的頸項上有一個白色的膿包,才知道原來你不健康。
上網一查,發現你真的生病了。
那是疥瘡。
將你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發現除了脖子上的那個膿包之外,右前腳上也有一個。
網上的人說患病初期可以將你浸泡在鹽水中,然後干養,於是我們這麽做了。
我們到這裡的每家水族館去找尋你能用的維生素液,卻都找不到。
你脖子上的膿包,始終沒有消退。

看你還能吃還能玩的樣子,我們都以爲你會沒事。
一直到上個星期,當你開始食欲不振的時候,我們知道事情不妙了。
這裡沒有獸醫,我們只能依賴網際網絡的力量。
網上有人說要將膿包划開,將膿擠出來,再凃上抗生素藥膏。
我不敢這麽做。
你是那麽的纖弱,我又不是獸醫,怎麽敢隨便動刀?
如果有什麽萬一的話,我怎麽辦?
於是我們繼續讓你泡鹽水,希望你只是暫時性的食欲不振。
那天晚上,你趴在石頭上睡覺,男生悄悄的爬了過來,趴在你身邊,一只前腳按在你的頭上,靜靜的陪你睡。

當你四肢和尾巴都長了疥瘡之後,我開始考慮動刀了。
但是恐懼還是讓我卻步,選擇保守性療法。
上個星期三,你的情況急轉直下,飯也不吃,也不願意動。
那天晚上我們費盡心思,總算找到登嘉樓畜牧部的網址,發現那裏有獸醫。
儘管不知道這獸醫會不會醫烏龜,我們還是決定隔天就帶你看醫生。

正好隔天我只上半天課,於是下午的時候便帶著你上路。
兜兜轉轉了好久,終于找到了畜牧部的所在地。
風風火火地將你帶下車,發現門口旁的告示牌寫著星期四的政府部門只工作到下午三點半。
低頭看了看手錶,時針和分針分別指著四和三。
我不死心,仍是走進了診所,奢望這獸醫會勤勞的留在診所裏。
一問之下,得知獸醫早在三點半就離開了。
我走出診所,帶著你,帶著失望和擔憂。

隔天我們決定為你動刀,非得讓你撐到星期天不可。
我們去買了碘酒,買了抗生素藥膏。
我將你拿起來的時候,發現你的殼變軟了,而且也變輕了。
我將你的膿包戳破,將疤給捌下來,準備為你凃上抗生素藥膏的時候,你苦苦掙扎。
我看見你的身體在顫抖,卻不知顫抖著的是你?
還是我的手?

之後,你虛弱的躺在盒子裏,一動不動。
看見你不吃飯,我們開始填喂你。
我們用牙籤撐開你的口,將食物塞進去。
我們不想折磨你,只想讓你有足夠的力氣撐下去,到星期天再帶你看獸醫。

星期六晚上,你連填喂都不願意讓我們做。
我將食物塞進你的口中,你卻將它們都吐了出來。
看你虛弱地趴在盒子裏,我只能祈求這個夜晚趕快過去,破曉的那一刻,我會立刻帶你去看醫生。
忽然你擡起頭來,伸長了脖子,長大了口。
然後又再縮回去,一動不動。
那一刻,你似乎有話想說。
而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今天一早起床,發現你躺在盒子裏,一動也不動。
我到了水進去給你,你的身軀浮在水面上。
我將你拿了起來,擺動著你的四肢,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你真的不肯再撐多一會兒,在晚上的時候就悄悄離開了。

三個星期培養出來的感情,不會太深才對。
但是爲什麽,在握著你的那一刻,
我卻感到心痛?

2010年3月28日 星期日

千年之戀

詞/方文山 曲/ Keith Stuart


誰在懸崖沏一壺茶 溫熱前世的牽掛 
而我在調整千年的時差 愛恨全喝下
歲月在岩石上敲打 我又留長了頭髮 
耐心的等海岸線的變化 大雨就要下
風 狠狠的颳 誰 在害怕
海風一直眷戀著沙 你卻錯過我的年華 錯過我新長的枝枒 和我的白髮
蝴蝶依舊狂戀著花 你卻錯過我的年華 錯過我轉世的臉頰
你還愛我嗎 我等你一句話
一生行走望斷天崖 最遠不過是晚霞 而你今生又在哪戶人家
欲語淚先下 沙灘上消失的浪花 讓我慢慢想起家
曾經許下的永遠又在哪 總是放不下
啊 輪迴的記憶在風化 我將它牢牢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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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嘆爲觀止!

2010年3月22日 星期一

哭了

她哭了。
眼眶承受不住眼泪的重量,终于落了下来。

病房里有一张床,躺着的是一个5个月大的孩子。
孩子很小,头却很大,而且总是昏睡着,很少看见他清醒的时候。
妈妈总是一张扑克脸,对我们都爱理不理的,所以都没有什么人去看这个病人。
大家都只知道这个孩子有的是Dandy-Walker Syndrome,那是一种因为第四脑室(4th ventricle)增大和其它脑病变而造成的成长迟缓问题。
妈妈和孩子都很可怜。
这是我们所知道的。

今天我被分配到了这个孩子的病床。
我走到了病床边,看见孩子一如往常的在睡着觉。
抬起头,妈妈的心情看起来不错,便坐了下来,聊了起来。
“孩子今天有好一点没有?”
妈妈苦笑道:“越来越糟糕就有。”
我点了点头,问道:“宝宝是早产儿吗?”
妈妈摇了摇头,道:“迟了几天。”
“你在怀孕的时候有没有生病什么的?”
妈妈又摇头,道:“没有。”
我把玩着手中的笔,道:“这孩子是第一胎吗?”
妈妈眨了眨眼,道:“不是,这是第二胎。”
我道:“那第一个孩子……”
话未说完,妈妈便道:“也有问题。”
我手一颤,手中的笔跌在床上。

我将笔捡了起来,翻开了病历夹,在家族病史的那一栏发现了这样一段字:
brother is a known case of Levy Hollister Syndrome。
Levy Hollister Syndrome是一种由耳朵、牙齿和泪腺病变组成的疾病。
在美国,每200,000人中,只有一个会中。
而这个孩子得的Dandy Walker Syndrome,每25,000人中,只有一个会中。
这个母亲只有两个孩子,两个却都患上了如此罕见的疾病。

我抬起了头,看见妈妈在看着睡着的孩子,很平静地道:“我自己的染色体(chromosome)有问题。”
就是因为这些有问题的染色体,遗传给了孩子们,造成孩子们有这些先天性的疾病。
我还在想着要怎么问下去的时候,妈妈就继续说道:“医生说,如果有问题的是爸爸的话,那我们还有可能会有健康的孩子。”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她道:“但是我是那个有问题的人,所以我们的孩子都会有问题。”
我轻轻道:“照顾这样的两个孩子,很辛苦吧?”
妈妈抬起头,看着我,道:“是非常的辛苦。”说罢微微一笑,笑容中尽是苦涩。
我道:“第一个孩子……现在还好吧?”
妈妈耸了耸肩,道:“五岁了。”
我道:“会说话吗?”
妈妈摇了摇头,道:“只会叫爸爸、叫妈妈,不会站,连固体食物都不会吃。”

我看了看病历夹,道:“你的丈夫没有在工作了,你们现在怎么样生活?有申请政府援助金吗?”
妈妈道:“早在五年前我就申请了,可是都没发下来,当时我丈夫还有工作,所以也没觉得怎样。可是现在他失业了,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躺在床上的孩子忽然抽动了一下,妈妈伸手轻拍着孩子的身体,一边道:“而且申请得到又怎样?最多也不过是一两百块而已。”
我苦笑道:“那也聊胜于无啊!”
妈妈笑着摇了摇头,不说话。
我道:“那你和你丈夫还打算再生孩子吗?”
妈妈将目光转向我:“我已经结扎了。”
我愕然道:“啊?”
妈妈望着窗外,道:“在怀第二个孩子时,我已经在例行检查的时候知道这个孩子是有问题的。当时医生叫我拿掉这个孩子,可是我是一个回教徒,我要把她留下来。”
“生完之后,我跟医生说我要结扎。医生却百般劝阻,说什么我还年轻的话。我将我生完第一个孩子之后作的DNA报告交给那个医生,告诉他我不可能会有正常的孩子之后,他才愿意为我动手术。”

我沉吟了半晌,问道:“那你们家现在这样的情况,你的兄弟姐妹有帮忙吗?”
妈妈低声道:“我的母亲有时会帮忙照顾孩子,还有一个姐姐,偶尔会给一点钱。”
她紧接着道:“其他的兄弟姐妹都还没结婚啦,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点头道:“那他们有没有在精神上支持你?还是会说些闲话什么的?”
妈妈瞪着窗外良久,都不说话。
然后她眼眶一红,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承认最后几个问题的确是超乎了我该问的问题的范围,但是我真的想知道像她这样的一个母亲,背负着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包袱?
在发现第一个孩子有先天性疾病之后,她的生命其实已经起了改变。
然后在发现第二个孩子也是个特殊儿童的时候,她的心情到底是什么?
她会不会觉得说孩子会这样都是因为她的错,因为她的染色体有问题?
她究竟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能够在医生劝她将第二个孩子拿掉的时候坚决地说:“这是我的孩子,她是一个生命,我要把她留下。”?
在生下两个有障碍的孩子之后,当她向医生说他要结扎的时候,她是什么心情?
那是不是一种万念俱灰,已经不对未来抱有任何希望的态度?
当医生极力劝阻她的时候,她的内心是否也在挣扎着,但是为了不再伤害家人,伤害自己,还有伤害那尚未出世的生命,她仍然选择放弃当一个正常的孩子的妈妈的机会?
当她知道家里那唯一的经济支柱也失去了工作的时候,她首先想到的是不是她的孩子们未来的日子?
当她独自一个人守护着这两个孩子的时候,她是否会埋怨着上苍对她的不公平?
她会不会看着孩子们熟睡的脸庞,想象着若没有他们的存在,日子会是怎么一个样子?
她再跟我提起她的孩子的时候,用了“残废”(cacat)的字眼。
一个母亲,要在经历了多少的事情之后,才有那么灰心的态度,愿意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的孩子?
而且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当她回到家里,面对着家里的人的时候,看着侄女外甥们健康的跑来跑去,唯独自己的两个孩子永远都不会长大,她会不会独自黯然神伤?
当她转过身的时候,她会不会感受到别人在他背后的流言蜚语?
就算她知道别人在她背后说长道短,她又能够怎样?
她只能坚强,为了孩子,和自己的尊严。
当那些她以为能够当作避风港的家人也选择背叛她的时候,她真正能依靠的,也只有她自己了。
但是一个人,究竟能够承担那么重的包袱多久?
当那些她刻意去忽略的事情明明白白的摊在她面前的时候,
她终于崩溃了。

她哭了。
眼眶承受不了眼泪的重量,终于落了下来。

2010年3月20日 星期六

普通

那天不知道为什么,有好多孩子因为发烧抽搐而入院。
我走到我的病床去,那是一个九岁的男孩,也是因为抽搐而入院。
那男孩的脸有一点不一样,有点像是那种智力发育有点迟缓的孩子。
我四下一望都没看见孩子的母亲,便俯下身问道:“弟弟,你叫什么名?”
男孩转开了眼神,不回答我。
我摸了一摸口袋,发现平常用来骗小孩子的果冻刚刚给几个小朋友给抢去了,一个都没剩。
无奈之下我继续逗男孩说话,但是男孩始终都不愿意回答我。
他的眼神总是飘啊飘的,一会儿看着窗外,一会儿看着被单,就是不看我。
这是男孩的妈妈从厕所回来了,我便开始向母亲拿男孩的病史。
妈妈说男孩从五岁开始就有抽搐了,但是并不常发作,直到这次的情况比较严重,所以才送男孩到医院来。
问起孩子的成长过程,妈妈说男孩一岁半才会走路,两岁才会说话,算是蛮迟的。
访问的过程中,我都坐在男孩的身边,时不时观察着他的举止。
孩子一直都不说话,就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我问道:“弟弟今年三年级对吧?学校表现怎样啊?”
妈妈叹了口气,道:“他本来是在普通学校念书,一直到去年的时候他的老师忽然叫我到学校去,说这孩子似乎赶不上大家的进度,要我带他到医院去给医生检查看看,是不是耳朵还是什么有问题。”
我低头看看男孩,他还是一样的低着头。
我将目光转回到母亲身上:“那医生怎么说?”
妈妈看着男孩,道:“医生说他的学习能力有点慢,所以他在今年的时候就转到了特殊学校去……”话未说完,我就听见了身边传来了啜泣的声音。
我转头一看,发现是男孩在哭。
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面滑落,碎在裤子上。
我拍拍男孩的肩膀,问道:“弟弟怎么哭啦?”
男孩不应我,继续在哭。
妈妈苦笑着说:“他只是在撒娇啦,想回家了。”
我问男孩:“弟弟想回家啊?”
男孩仍是在哭。
我俯下身去看男孩的脸,看见他哭得很难过。
而那种难过是从心底难过出来的。

为什么他会突然哭泣?
真的是因为想回家的关系吗?
还是因为我们的谈话令他想起他打从今年开始,他不再是普通的孩子了?
他已经不能和其他的孩子一样,在同样的学校念书,一起玩乐。
就因为医生的一句话,他的生命从此不同。
以后他和别的孩子在玩耍的时候,别人可能会拿他特殊儿童的身份来取笑他。
其他父母可能会当他像瘟神一样,不准他们的孩子接近他。
也可能他在日常生活中会接受到别人的同情,当他需要的是别人的认同的时候。
可能他想得远一点,知道以后当他长大了,踏进社会的时候,特殊人士的标签会像鬼魅一样的缠着他不放。

我想象着当他知道他即将离开他原本的学校,到特殊学校去的时候,他的心情。
他会不会在最后一天的时候,一边收拾着书包,一边哀悼着自己的离去。
然后在夕阳的衬托下,踩出了校门,永远的离开正常的世界。
并且踏入另一个特殊的天地。
不得翻身。

我看着他的脸,和顺着脸庞滑落下来的泪珠,
我想他要的不是回家。
他要的是一个身份。
一个普通孩子的身份。

2010年3月18日 星期四

他和她

在一年半前我刚到小儿科的时候,我看过一个小男孩。
那时候的他,六岁半,因为癫痫的关系而住院。
妈妈说他發作之前很正常,能認字說故事,可是就在四嵗的時候,早上明明還好好的孩子,下午忽然不説話了。
再開口的時候,孩子指著汽車說那是牆壁,指著牆壁說那是汽車。
一切都亂了譜。
緊接著而來的就是發育方面的遲緩。
兩年來孩子可説是完全失去了學習方面的能力,就連話也說不好。
再加上每天都要來一次的癲癇,令媽媽必須每一刻都待在他的身邊。

一年半之後,我回到小兒科,第一個看見的病人,竟然又是他。
現在的他八嵗了,入院的原因還是一樣,癲癇。
媽媽說這一年半來孩子說的話還算多了一點,但是所會的詞彙還是只限于那些在三嵗以前學過的。
我翻開他的病例夾一看,孩子患上的是Landau Kleffner Syndrome。
那是一種很罕見的神經疾病,患者會慢慢的或是突然閒失去説話的能力。
而痊愈的機會有多大,沒有人知道。
患者可能會慢慢的恢復説話的能力,也可能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好好的説話。
一切聽天由命。

我問媽媽對這個孩子有什麽打算。
媽媽抱著孩子笑著搖頭,道:“能有什麽打算?”
我在她的笑容中看見了苦澀。
是啊,對於這個沒有人知道未來的疾病,一個什麽都不懂得母親,除了緊緊的守護著自己的孩子之外,還能夠有些什麽打算?
隔天,他們的病床空了,孩子出院回家了。

一個星期過後,我推開病房的門,又看見那個孩子。
他躺在媽媽的懷裏,而媽媽坐在病床上,輕拍著孩子的手臂,雙眼望著前方,沒有焦點。
我走過他們面前,稍稍點頭打了個招呼,便往別的病床走去。
用眼角偷瞄了他們母子倆,看見母親正在一口一口地喂孩子吃飯。
八嵗的孩子,
應該是在草地上蹦蹦跳跳和朋友嬉鬧的時候,
應該是向媽媽撒嬌著要玩具的時候,
應該是因爲做錯事還怕被媽媽打罵而躲在家裏某個隱秘的角落的時候,
這個孩子卻除了躺在媽媽的懷裏嚷著一些完全連貫不起來的字句之外,什麽都不能做。
看在媽媽的眼裏,她心裏是怎麽想?
她會不會覺得孩子會變成這樣,是她的錯?
是不是因爲她的問題,所以上天爲了懲罰她,便讓她的孩子變成這個樣子?
看著其他的孩子在病房裏蹦蹦跳跳,過於吵鬧而被父母責駡的時候,她會不會有一絲絲的羡慕?
她會不會在每天祈禱的時候向上蒼乞求,讓她的孩子能夠像其他的孩子一樣調皮,就算把她氣的七孔生煙她也甘之如飴?
沒有人知道。
媽媽心底的那塊領域,沒有人能夠進得去。

隔天,他們又離開了。
病房就像他們的第二個家一樣,離開了,不久又會回來。
也許在未來很多的日子裏,他們都必須重復著癲癇,入院,出院的動作,可是我相信,每一次踏進病房的時候,日光燈下映著的,必定是兩個人影。
一個是他,而另一個是她。

2010年3月11日 星期四

放牛班的春天

一個人的能力究竟能夠去到多遠,真的是沒有辦法想象。

我還記得那時剛剛開始教這三個傢伙的時候,校長這樣跟我說:
“這些人很難教,很難搞,成績差到嚇死人,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
我點頭。
第一堂的馬來文課,我被他們低下的程度嚇傻了。
中四的學生,到現在連imbuhan該怎麽用都不知道,詞彙認識的貧乏嚴重到連一段句子都沒有辦法好好的完成,更甭說是寫出一篇作文。
我問他們:“你們之前怎樣考馬來文的?”
A說:“常常不及格的。”
B說:“靠nasib的啦。”
C說:“我從小學開始馬來文就沒有及格過。”
我聼了差點沒暈去。
兩年的時間,我要讓這樣的三個傢伙能夠在SPM中過關,最好還能考到C,我一度懷疑自己做不做得到。
我從最基本的教起,讓他們抄作文,拼命抄拼命抄,然後逐個字逐個字的解釋它們的意思,試圖讓他們在熟悉一篇作文的結構的同時,盡量的吸收新的詞彙。
我去買了一本UPSR用的參考書,重新教他們imbuhan的用法,結果教到我自己都矇查查。
他們考的馬來文學和南馬的不一樣,所以我跑去買了參考書,自己先讀過,然後再教他們。從pantun教到sajak,從cerpen教到novel,每一篇我都仔仔細細的讀一遍,反復推敲裏面的意思。我記得當年我自己考SPM的時候都沒有那麽用功。
然後開始讓他們自己做一篇完整的作文的時候,那纔是噩夢的開始。
他們完全不知道該如何開頭,如何想isi,如何做penghuraian,如何給contoh,連penutupan都做不出來。
我每一次都得硬著心腸,在他們哀求著我給他們提示的時候戳著他們的簿子要他們自己想。
自己想才會記得,這是我的信念。
看著他們搔著頭皮做作文的樣子,我似乎看見了小時候的我。
半年過去,年終考結束之後,我問:
“考得怎樣?作文做的完嗎?”
A說:“第一篇花太多時閒了,第二篇沒有做到。”
B說:“我沒有做到第二篇。”
“爲什麽?”
“我考試考到一半去大便。”
C說:“我沒有做第二篇。”
“爲什麽?”
“我朋友kacau我,害我做不完。”
我差點爆血管。
結果出乎意料的,三個人低空飛過。
那時的我開始擔心,這三個傢伙究竟能不能在SPM及格。
時光飛逝,轉眼間,一年的時間又過去了,他們正式踏入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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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馬來文,我還有教科學。
科學是一對一的教,只有一個學生。
這個傢伙馬來文不行,英文也爛。
偏偏整本科學參考書都是用英文寫的。
我拿著筆,一個字一個字地跟他解釋每個科學名詞的意義。
好不容易讓他明白了,做練習的時候才發現原來他看不懂題目。
無奈之下去買了一大堆的練習簿,單單科學一個科目我就買了6本練習簿讓他不斷地練習。
終于他看得懂題目了,選擇題的試卷一沒有問題,問題出在試卷二。
試卷二是要自己寫答案的,最要命的是這傢伙沒有辦法用英文來表達自己,更甭說是寫出那些英文科學名詞。
於是我跟他說:
“我們加強你在試卷一的表現,還有試卷二第一部分的地方,這樣一來試卷二第二部分的地方就算做得不好,要拿一個B應該不是問題。”
時光飛逝,很快的,他也踏進了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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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績放榜前,我很擔心。
馬來文不及格,代表一切就完了,兩年的時間和努力都是一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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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成績放榜,三個人的馬來文統統過關,成功拿到SPM的證書。
其中兩個還拿到credit,一個差一點就B-了。
而我的科學學生最令我驚訝,他科學竟然考到A。
這是我從來沒有預料到的。
“他們創造了奇跡。”
我不可能這樣說。
因爲這裡面沒有奇跡,有的是他們的努力。
因爲這樣,他們改變了本來應該中學畢不了業的命運,也改變了別人對他們的看法。
現在擺在他們面前的是一條寬廣的路,任他們選擇將來要過的人生,美好的未來正準備著迎接他們。
放牛班的學生,也可以很出色。

我引以他們為榮。

2010年3月1日 星期一

我媽

手中在箱子裏摸索了良久,卻找不到我要的東西。
那是我回來前,我媽給我帶回來的箱子。

我每次從家裏回來登嘉樓前,我媽總會問我要不要帶這個囘去,要不要帶那個回去。
我總會嫌麻煩,然後什麽都不帶。
頂多帶兩包咖啡回來。
我還記得,這次新年假期結束后,在我啓程回來登嘉樓前,我和我媽閙了一場彆扭。
和往常不同,這次我媽不再問我要不要帶什麽東西會登嘉樓去,而我也賭氣地早早就收拾好行裝,上牀睡覺。
那天晚上我睡得不好,甚至還睡到一半的時候起身下樓去喝水。
我一路走到廚房去,看見媽媽不知在拿著一個個塑料袋在裝些什麽,那時的我迷迷糊糊的,喝了水就囘房去繼續睡覺。

隔天早上起身時,我打開房門,看見我媽並不像以往一般已經起身等著要送我了,取而代之的是我爸。
她還在生氣。
我這麽想。
漱洗完畢后,我便走到客廳去,準備將東西搬上車,啓程回到登嘉樓去。
然後我看到我的行李旁多出了一個箱子。
裝得滿滿的箱子。
裏面裝的都是新年餅、柑、肉乾。
還有咖啡。

我沒將箱子留下。
我將箱子小心翼翼的放在后車廂裏,啓程了。
回到登嘉樓,我將箱子搬囘房間裏,一樣接著一樣的將箱子裏的瓶瓶罐罐給拿了出來。
我媽給了我黃梨酥,花生餅,奶油餅還有一些其它的餅乾。
那都是她親手做的。
她每年都會花時間去煮黃梨餡料,然後花心思去改良食譜。
我老爸討厭奶油餅的那個味道,她會趁著我老爸去教補習的時候趕快將奶油餅做完。
因爲她知道我喜歡吃。
我似乎看見她獨自一個人坐在廚房裏用力擀著麵團,將自己對孩子的愛心做成實物,放進烘爐裏,期盼著孩子回來的那天的情景。
將新年餅拿出來之後,我知道那一天晚上我看見她在廚房裏拿著的那些塑料袋是用來做什麽的了。
她將一片又一片的肉乾分別裝在小塑料袋裏,方便我取用。
箱子裏裝的不只是新年食品,還有我媽給我的疼愛。

回來后的頭幾天,我的早餐都是肉乾夾麵包。
現在我將手探進箱子裏,卻摸不到塑料袋的感覺。
將整個箱子掏空,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地將肉乾給吃完了。
忽然閒,
有點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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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看到這個廣告:
我想到我媽。
幾年前當我還在國民服務的時候,我被派到士古來的工大去。
那時我爸開始上課了,沒有辦法上來看我。
我媽就帶著我妹,一路從峇株駕著一個多兩個小時的車到工大去看我。
而她之前沒有駕過那麽遠的車。
那是第一次。

以後,如果我離開這個地方到地球的另一端去的話,
她會不會像影片裏的媽媽一樣,不管有多困難,也要千里迢迢的來看我?
她會。
我相信。

2010年2月20日 星期六

新春

時光如梭。
我只能這樣說。
曾為它引頸長盼的新年,咻的一聲就這樣過去,
留下了回憶。
七個日月過去,忽然發現新年承載的不只是喜慶,還有溫情。


在不知多少個春秋之後,家,總算像一個家。
曾經斑駁的木板墻,已被嶄新的三合板墻取代,閃耀著門外照進來的陽光。
看起來老舊的沙發,木製手把也披上了一層新的保護漆,爲著自己的重生而激動。
而家人,能回來的,都回來了。
除夕的團圓飯,菜色雖然相同,但是多了一種味道。
那種味道叫團聚。
阿公仍像平常一般,一臉嚴肅的坐在客廳望著門外發呆,或是在天井裏抽著煙,看著煙冉冉升起。
但我相信他的心是雀躍的,當看見子孫們在他守護了幾十年的老屋裏走進走出的時候。
雖然有些遺憾需要時間來彌補,但此刻的他應該算是滿足的。
就像我老爸一樣。


那應該是我們第一次在年初四的時候再一次回到老家去,
爲的是重溫那久違的團聚。
這次的主角不是年菜,而是火鍋。
串聯起來的人,卻更多。
三家共十五個人,擠在由天井和廚房組成的空間裏,擧筷往滾水裏翻騰的火鍋料挾去。
很熱,但很溫馨。
兩把風扇吹不散熱氣,於是冷凍啤酒加入了戰圍,試圖降溫。
卻只讓場面更加熱烈。
也許在這個時候,氣氛才是最重要的,究竟誰花了多少錢,根本沒有計較的價值。
尤其是看到阿公和老爸的笑臉的那瞬間。
畢竟他們爲了這一刻,等得夠久了。
這幅圖畫,就快完成,缺少了唯一的一塊拼圖。
希望明年,這塊拼圖,能夠回來。
然後我們就能真正的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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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驪歌響起之後,我們有多少機會能夠回到四年前,甚至是六年前那般,圍著桌子為過去感慨,為現在激昂,為未來喝彩?
請一個坐在隔壁座的陌生人來充當攝影師,
“咯嚓”一聲之後,那瞬間成爲了永恒。
也許在很多很多年以後,當我們都白著頭髮、拄著拐杖再次相聚,翻閲著回憶時,會定睛在這張照片上,然後嘴角再次泛起微笑,為曾經擁有過的青春驕傲。
也許到時候我們之中會有人離開,但是我們都明白,他們留下的那個位置,沒有人能夠取代。
從陌生人手上接過相機,眼神在對方臉上停駐了兩秒,赫然發現對方是小學同學。
再一次的,為緣分歡呼。


新年過去,該留下的,卻不會離開。

2010年2月7日 星期日

天花板上的風扇

天氣很熱。
天花板上挂著的風扇“吱呀吱呀”的轉著,搖搖欲墜,帶不起一絲涼意。
我盯著風扇已經快要四個小時了,從早上七點到現在十點五十分。
一只蚊子從我面前飛過,停在我的右手臂上,開始吸血。
我吃力地揚起左手,想要打死蚊子,可是當我終于將手擡起時,蚊子已經吸飽了血,飛走了。
留下一個勝利的標記。
嘆了一口氣,將左手重重放下。

一股尿意襲來,我笨拙的挪動身軀,想要從床上下來,到廁所去。
費了好大的勁之後,我終于雙腳着地。
我向著廁所的方向走了兩步,卻開始覺得心跳加速,喘氣起來。
忽然閒雙腿一軟,我整個身子倒了下去,憋了好久的尿也跟著一起漏了出來,弄溼了褲子,弄溼了地板。
我俯伏在地板上,咬著牙以雙手撐地,想要支撐起我笨重的身子。
雙手卻一點力都使不上,我的身子只能像一灘巨大的爛泥一般癱在地上。

在外頭的母親聽見房裏的響聲,忙跑進來察看。
見到我跌倒在地上,她趕緊扶起我,要把我扶囘床上去。
她將我的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吃力地站起身來,將我拉了起來。
我看著我將我這一百五十公斤的重量壓在她身上,她那辛苦吃力,卻咬牙硬忍的樣子,心好疼。
好不容易才將我擡囘床上,母親給我找了條乾淨的褲子換上,並將地上的尿液擦乾淨。
之後她坐在我床邊,柔聲道:“你手腳沒有什麽力氣,有什麽事情就叫媽,媽來幫你做,知道嗎?”
我點了點頭,不語。
母親走出房間后,我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上的風扇,思緒卻開始不安分起來。

我忘了是什麽開始,我的體重開始拼命增加。
嗯,可能是三年前發了那次高燒之後吧。
在那之前,我的體重也不過六十公斤,而且還是學校運動員,身材好得很。
那年我十七嵗,準備到外國深造,然後回來大展拳腳,讓父母安享晚年。
那時的我,認爲未來是多麽美好。
但是在發了那次高燒之後,我的體重開始往上飆升,從開始的六十公斤到八十公斤,然後到一百公斤,到現在的一百五十公斤。
無論我用什麽辦法,都瘦不下來。
我節食,我運動,體重卻仍象火箭一般,不斷往上升。
我的衣服一直在換,從小號一直換到後來的特大號。
現在我都不穿衣服了,反正都出不了門。
在體重開始增加后不久,我發現我的四肢開始失去力氣。
我以前是田徑隊的,跳高跳遠跑步全不是問題。
但是我忽然發現我現在多走幾步路就開始氣喘吁吁,而且雙腿會發軟。
所以我只能像現在這樣,整天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上的風扇發呆。

母親知道事情不妙,便帶我去看醫生。
經過一連串的檢驗之後,醫生說我患上了柯興病(Cushing disease)。
他說我的腦裏面長了一個瘤,要將它切除才能痊愈。
但是手術費是那麽的高昂,父親只是一個農夫,母親是一名家庭主婦,我們家裏實在是無法負擔這筆醫藥費。
於是腫瘤繼續留在我的腦裏面,我的體重繼續增加。

有一段時間我根本不願意照鏡子。
我無法相信鏡子裏看見的那個人就是我自己。
我已經沒有以後,我只能躺在這張床上數算著自己的日子。
曾經璀璨的未來,已經灰飛煙滅。
一個連上厠所都不能獨立完成的人,要怎樣談未來?
我開始將自己封閉起來,不願意見任何人。
我甚至開始自殘,拿起刀片就往伸手所及的地方划去。
看著鮮血染滿白色床單,我的心裏竟然有一絲的快意。
知道母親哭倒在我面前,求我不要再傷害自己,我才停止這種行爲。

三年了,我開始學會面對現實。
我已經接受了自己沒有辦法行動的事實。
我已經接受了自己沒有未來的事實。
我已經接受了自己是一個累贅的事實。
曾經我心如止水,想要就這樣安靜的過完我這一生。
但是看見母親爲了我辛苦的背影,看見父親因爲籌措不了醫藥費而整天借酒澆愁的樣子,我忽然改變了想法。

我清了清喉嚨,叫道:“媽。”
在廚房煮飯的母親趕緊跑了進來,手上還握著勺子:“來,你要什麽?”
我示意她到我身邊來,道:“你坐。”
看著她坐了下來,我看著她的眼睛,道:“媽,我知道你和爸都很愛我,我也愛你們。”
母親眼框氾紅,道:“傻孩子。”
“可是媽,對不起,我不想再成爲你們的負擔。”
“我想要安樂死。”

噹的一聲,瓷制的勺子從母親手上滑落,在地上化成了千千萬萬片。
天花板上的風扇,仍在“吱呀吱呀”地叫著。

2010年1月31日 星期日

成熟

那天看到了我一個中學同學的部落格。
他在中學畢業之後便到一家設計學院去念書,然後工作了一年后,到倫敦去念攝影,一直到現在。
我在他的部落格裏看見了他的攝影作品,還有他的一些生活照。
撇開他的作品不談,人家是攝影師,照片拍得好看是理所當然的。
但是從他全身上下所散發出來的那種自信和魅力,是令我感到汗顔的。
有幾張照片是別人在他的攝影展上拍下的,他和別人交流、解釋作品背後的意義時臉上所散發出的那種光彩,也被捕捉了下來,
並成爲永恒。
那是經過許多磨練之後才會有的表情,那是對自己的能力有信心之後才會有的神韻。
那是我認爲身為一個男人才會有的表情。

忽然閒,我發現自己的渺小,自己的幼稚,自己的不足。
一個和我同年齡,曾經在班上坐在一起玩閙哈拉的同學,如今已經站在一個屬於自己的世界裏面,在那個世界裏,由他來作主。
而我還在我的世界裏摸索。
我們的距離太遙遠,遙遠得我必須眯上雙眼,才能勉強瞄他的身影。

擡頭看著擺在書架上的紙模型,我曾經為這些東西癡迷過,也曾經為能夠把一張又一張的紙化爲一個又一個立體的機器人為榮。
現在我忽然發現到:這些紙模型,能夠為我帶來些什麽?對於我的未來,有些什麽幫助?

打著字的時候,我忽然閒想到這麽一件事:
以前在中學時期,我很沉迷于《三國志》系列的電腦遊戲,幾乎每天都要玩才行。
我爸曾經在我玩著電腦的時候說過:“幾嵗的人了,怎麽還在玩這東西?”
我當時沒覺得什麽,只覺得說這只是一個消遣,再説大把幾十嵗的人也在玩這個遊戲,又不是說十多嵗的人就不能玩了。
現在我明白我爸那句話的真正意義:你這樣玩,對你的未來有什麽幫助?

紙模型玩得很厲害,做到像鬼斧神工一般,那又怎樣?
電腦遊戲打得很厲害,天下讓你統一了,那又怎樣?
時間逝去,紙會朽壞,模型會坍塌。
遊戲打完了,電源關上后,我還是我,我不會是裏面那個叱吒風雲的君主,地球繼續轉動,我繼續無知。

看看自己,已經是23嵗的人了,仍然一無是處。
不是我自謙,我真的不能從我身上找到任何能夠誇耀的事情。
無論是在行爲上也好,經歷過的事情也好,能力方面也好。
一件都沒有。

別人23嵗的時候已經有自己的事業,別人在23嵗的時候已經在為環保勞心勞力,別人在23嵗的時候已經在為全球孩子的權益而走在街頭,別人在23嵗的時候已經在不知道地球的哪一個角落裏改變著別人的生命。
而我呢,作了些什麽?
除了繼續在花著父母的血汗錢之外,我什麽都沒做過。
就連書也沒能念好,每次只能夠低空飛過。
這二十三年來,我究竟做過了什麽?

我曾經說過,要我的父母以我為榮。
坦白說除了那一次,我在小六檢定會考中考獲全科A之外,我從來沒有看見我父母為我感到開心的樣子。
PMR成績放榜后,我miss掉兩科,我爸當時說:“沒關係,做得不錯。”
SPM成績放榜后,我miss掉五科,我媽給當時還在國民服務營裏的我傳簡訊:“沒關係,你做得很好。”
在考STPM化學試卷前,我爸給我做了一份模擬考卷。
他批改了過後,將滿是紅筆印的試卷交給了我,只對我說了一句話:“盡力就好。”
STPM成績放榜后,我的CPGA蠻低的,我爸說:“能夠在STPM獲得這樣的成績算不錯了。”
我知道他們只是在安慰我,比起為我感到欣慰,他們更擔心我。
就連現在我在大學念書,我仍然是令他們感到挂念的因素。
我媽曾說過:“坦白說,比起你妹妹,我們會更擔心你。”
不論是生活起居還是學業,我沒有一樣是能夠讓人放心的。
這不是一個23嵗的男生應該給父母帶來的感覺。
23嵗,應該是一個能夠獨立自主,讓家人放心的年紀。

我還沒有成熟。
或者說,我離成熟這個地方,還有一段非常遠的距離。
但是現在我發現了,也許還能夠為自己做一些什麽。
改變自己,永遠沒有太遲的那一天。

加油。


我要的不是你的生活,而是你的自信。

2010年1月22日 星期五

正路

那天從講師那裏收到了這樣的一封電郵:
在一個地方有一個火車站,那個火車站有兩條鐵道,一個是狀況良好,仍在使用著的,另一個則是被荒廢了的。
有一天小明和一群孩子相約到火車站去玩,孩子們都很開心地在那個仍在使用著的鐵道上玩耍。小明知道那樣做很危險,便勸小朋友們到荒廢的鐵道上去玩,卻不得要領,便獨自到那個被荒廢了的鐵道上去玩。
果然不出小明所料,過了不一會兒,一列火車便往火車站駛來。
火車的速度很快,小朋友們都被嚇呆了,動彈不得。
眼見火車快要撞上小朋友們,如果你是火車站站長的話,你有兩個選擇:
1。將火車導入那條荒廢的鐵道,這樣一來可以救到小朋友們的性命,卻會犧牲小明。
2。不做任何動作,讓火車繼續往前行駛,犧牲小朋友們的性命。

大多數人爲了顧全那群小朋友的性命,會寧願犧牲小明,典型的“犧牲小我,完成大我。”。
但問題是:爲什麽做了正確選擇,在沒有危險的荒廢鐵路上玩耍的小明,要為那些做錯事的人背黑鍋,賠上自己的性命??
文章的最後說:受歡迎的未必是對的,對的未必是受歡迎的。

其實這個故事只是現今社會的縮影,現在很多人已經忘記,或者不會分辨究竟什麽是對,什麽是錯,只一昧的跟著大多數人走,也不管走得究竟是對的路,還是錯的路。
聖經這麽說:“他們在這些事上,見你們不與他們同奔那放蕩無度的路,就以爲怪,譭謗你們。”彼得前書四章4節。
當大家做的都是不對的事情的時候,做著對的事情的人反而顯得礙眼,成爲那個‘不合群’的人。
然後當有事情發生的時候,那些‘不合群’的人就會被推出去頂罪,誰管你做得對還是不對?
“出淤泥而不染”這句話的價值,在現今的社會越顯貴重。

聖經這麽説道:“你們在外邦人中,應當品行端正,叫那些譭謗你們是作惡的,因看見你們的好行爲,便在鋻察的日子歸榮耀給上帝。”彼得前書二章12節
走對的路,縱然困難辛苦,但總好過走在不對的路上,炫耀招自己的愚昧無知。
對吧?

2010年1月21日 星期四

幼稚

看著你們,我發現了我的幼稚。
你們已經找到了屬於你們的世界,我卻還在摸索。

2010年1月18日 星期一

海地

海地大地震,揭開了2010年的序幕。
7級的地震霎那閒帶走了5万人的生命,25万人的健康,還有150万人的家園。
總統府坍塌,官員失蹤,太子港頓時陷入了無政府狀態。
再加上太子港一座主要監獄内的4500名囚犯盡數逃走,令整個局勢更是雪上加霜。
道路毀壞,物資短缺,物資援助又猶如杯水車薪,不禁令災民開始慌亂了起來。
於是有人開始掠奪,搶劫,只爲了佔有那僅剩的食物和乾淨的水源。

他手持槍械,腳底下踩著可能是前幾天剛剛在百貨市場打過照面的陌生人的屍體,槍口對著昨日還在稱兄道弟的朋友,喝令他們交出手上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糧食。
有人拒絕屈服,於是槍聲響起,暴徒在受害者倒地的同時,奪走了珍貴的物資,滿心歡喜地以爲能夠讓那個還在避難所挨餓的老母吃上一頓飯。
豈料剛轉過一個街角,馬上被一群早已埋伏著的難民亂棍打死,好不容易奪來的食物,又被人搶走。

她趁深夜時分,當每個人都捲曲著疲憊的身子睡覺時,偷偷的跑到墓地去,將還未下葬的死者從棺木里拉了出來,丟在路邊,興沖沖的將棺木推回家去,只爲了讓那在這場浩劫中喪命的孩子有個安息的地方。
雖然偷來的棺木略嫌太大,但在這個時候誰也管不了那麽多。身無分文的她只希望他那寶貝的孩子能夠像一個人般的被埋葬,有尊嚴的深埋在土地裏,等待下一次輪回的到來。而不是被人扔進了一個草草挖好的淺坑裏,和一大堆沒人認領的屍體一起躺在冰冷的泥地裏,連一片草席都沒有。

人在這個時候不再去理會權力,不再去執著于地位。
他們要的只是生存下去的能力。
他們要的是能夠讓那還在啼哭的孩子安靜下來的食物,而不是白花花的鈔票;
他們要的是能夠讓那還在因爲受傷而呻吟著的老父舒解疼痛的藥品,而不是名牌的包包。
在艱苦的時候,人才會重新意識到究竟是什麽東西,對自己纔是真正重要的。

相較于那些滿腦肥腸,整天想著如何爭權奪利,臉上卻挂著虛僞笑容的政客,那些站在屍體堆上爲了生存而向自己同胞開槍的海地人民更真。

願海地能夠撐下去,勇敢地度過這個難關,往更美好的明天邁進。

2010年1月3日 星期日

2010年的第一帖 (很長的一篇)

差不多整一個月沒有更新文章了。
不是因爲我太難過自殺死了,
也不是因爲登嘉樓下大雨淹水將我的電腦沖走了,
就純粹一個懶字。

去年趕在聖誕前夕匆匆忙忙結束了皮膚科的學習,
在最後一天時卻發現自己仍對皮膚科一點概念都沒有。
有什麽辦法呢,
當醫院唯一的專科醫生因爲心臟病入院,而我們學院又拿内科醫生來充數時,
我本來就不奢望自己會學到什麽東西。
要學會看開點,畢竟人生不能事事如願。
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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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登嘉樓的雨季過得很快,
大雨以雷霆之勢下了兩個星期后,便宣告結束。
我還來不及為涼爽的天氣歡呼,就要為它的離去哀悼。
有人問過我:醬喜歡雨季,人家別邊淹水你很開心咩?
我說:那就不要下大大雨,小小雨,可是不要停,讓天氣涼涼就好。
可是老天還是不下。
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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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伊始,看了三部電影作爲開場白。
《2012》是一部視覺效果很不錯的電影。
我只能這樣說。
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看法啦,做不得准。
雖然說最後是一個happy ending,可是踏出戲院的我心情還是有點沉重。

在諾亞時代,上帝降下洪水毀滅前,諾亞曾經告誡地上的人們,說將有一場大洪水來到。
衆人卻將他的話嗤之以鼻,不肯上船。
最後洪水來到,除了諾亞一家和他帶上方舟的動物之外,沒有任何生命得以幸免。
電影裏演出了現代版的洪水毀滅世界,不同的是如今沒有上帝的參與。
人類憑著自己的智慧發現了末世的降臨,於是建造了方舟,企圖逃過這一劫。
遺憾的是最後能夠上方舟的也只是幾十億人口中的一小撮人而已。
你不是總統,不能上。
你不是科學家,不能上。
你不是藝術家,不能上。
你拿不出10億歐元,不能上。
霎那閒衆生平等這句話變得一文不值。
人自己將自己劃分為不同的等級,然後上等人就踩在下等人之上,將自己的生命價值擡得高高在上,似乎沒有這些人,新的世界就不能存在一樣。
《聖經》中說過:你要專心仰賴耶和華,不可依靠自己的聰明。(箴言書三章五節)
古人也說過: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人將自己擡得高高在上,自以爲建造了方舟就能逃過一劫,殊不知若老天要整死你,讓大洪水提早一天來,你也只能伸直雙腿等死。
我想在大難臨頭的時候,只有放下對彼此的成見,在一起努力想辦法解決問題的同時,還要為自己所做過的罪孽懺悔,人或許還有一綫生機。
但是以哥本哈根氣候峰會各先進國代表的態度來看,
那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十月圍城》就真得很好看。
撇開超強卡斯不說,整部電影的節奏緊湊,扣人心弦,完全沒有冷場的機會。
看完了電影,我踏出戲院時的腳步也不是很輕快。
雖然說整個故事是虛構的,但是我相信在孫中山開始革命到革命成功的這段時間裏,斯的人肯定不比電影裏說得少。
翻開報紙看見新聞報道說美國和中國發表了聯合聲明,印證了兩個世界超級強國的身份,媒體甚至發明了新詞‘G2’來代表中美兩國。
我只能說,中國的今天,是由好多人的鮮血換來的。
戯裏孫中山說過一段話:“行醫只能救少數的人,革命能夠救千千萬萬的人。”
然而,又有多少人因爲革命而犧牲了?
也許要成就一些事,就一定要犧牲一些人。
這似乎是不變的道理。
另外,負責追殺孫中山的嚴孝囯,真的是壞人嗎?
從他怎樣對待被收押的陳少白來看,我覺得他其實不坏,只是選錯地方站而已。
每個人有屬於自己的看法和觀念,人家要選擇忠於朝廷,你也不能一口咬定說他從頭到尾都是個壞人,對吧?
和Avatar裏的那個軍隊頭領比較之下,嚴孝囯顯得可愛多了。

avatar真讚。
我只能這樣說。
占士金馬倫的功力有多深厚我也懶得說了,我只是想說電影帶出來的寓意雖然老套,但還是值得我們去思考的:
‘文明人’爲了本身的利益,不惜大舉入侵原住民的土地,掠奪不屬於自己的資源,然後假仁假義的施捨一點好處給原住民,便宣告自己無罪。
這樣的情景,不用跑到南非還是哪個落後國家才看得到,就在馬來西亞,也屢見不鮮。
打著開發與發展的旗號,我們摧毀了多少原住民的家園?
我們毀滅了多少的森林?
我們令多少的動物滅絕了?
我們又讓多少的文化從這世界上消失殆盡?
沙巴原住民認爲神山山頂是他們祖先靈魂的棲息地,
但是我們這些文明人爲了到神山山頂去體會大自然的美好,選擇和他們的祖先英靈共舞。
爲了開墾多一些土地讓文明人建立越來越多的高樓大廈,本南族的族人只能緊握著那微不足道的遣散費,眼睜睜的看著家園被毀。
我們爲了到高地去享受涼爽的空氣,結果導致云頂高原過度開發。
幾年前我到過國家公園去,有一個節目是在晚上的時候到一個瞭望臺上,然後看著草原,會看到野生動物在黑暗中發光的眼睛。
我記得當時我看了很久,只看得到幾只眼睛。
然後當時的向導說,早幾年前,只要大家將手電筒關上,就會看到幾百只眼睛在瞪著你。
當年的那些動物,到哪裏去了?
瓜拉雪蘭莪和登嘉樓甘挽滿有一個地方,在晚上的時候看得到螢火蟲出沒,於是這兩処地方變成了旅遊景點。
古人將螢火蟲裝在紗布裏當成燈來用的日子,已不復存在。
因爲螢火蟲已經都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當大家都已經知道北極的冰溶得七七八八時,
當大家都已經知道北極熊因爲找不到食物而連自己的幼熊都吃了下去時,
當發展中國家和第三世界國家在哥本哈根氣候峰會向發展國家哭著求饒,
而發展國家爲了自身的利益,仍然不願爲了環境而做出犧牲的時候,
我想人類對滅亡這囘事,真的一點概念都沒有。

我很喜歡電影裏說的兩句話:
“我們所有的力量都是向土地借來的,總有一天要還回去。”
聖經說過:“使他们管理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地上的牲畜,和全地,并地上所爬的一切昆虫。” 創世紀一章二十六節
上帝創造世界,人類只是代替上帝來暫時管理這一切,我們凴什麽來説:“這裡到這裡是我的地方,是屬於我的,你不能進來,也不能拿走這裡的東西?”
總有一天,我們都要還回去的。

另一句話是“最美麗的東西就在我們周圍,而不是在土地裏。”
我們拼命的開發,拼命的破壞,摧毀了自然的生命,建立了高聳的大樓。
我們一邊為著已經被破壞的環境感到難過,另一邊廂卻爲著杜拜塔感到贊嘆不已。
於是人們拼命地用人造的東西取代自然,證明自己很厲害。
人們已經忘了駐足欣賞身邊的一草一木,卻愛買假花假草擺在家裏,
自欺欺人。

長嘆一聲,悲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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