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8月15日 星期四

柬埔寨義工行2013之《那個女人》

一個女生,在正值花樣年華的時候,或許爲了家人,又或許是爲了己身的溫飽,在迫不得已之下選擇出賣自己全身上下僅有的、也是最寶貴的資產,走上了一條不能回頭的路。
在身為雛妓天堂的柬埔寨裏,這樣的女孩很多,這樣故事很普遍。
只是對這個女人來說,她的故事和其他人相較之下,似乎淒慘一些。

爲了自己那不爭氣的酗酒母親,她選擇下海賣身。
在這個色情行業蓬勃的地方,這也許是讓他們一家擺脫困境最快的方法。
也是她唯一能夠想到的辦法。
 
那一天,在汽車隨意蛇行穿插,夾著勁風呼嘯而過,完全沒有秩序可言的大道上,她所乘坐的汽車狠狠地撞上了另一輛汽車。
據説當時她被夾在車子裏,而人們嘗試把她從車子裏拉出來的時候,她的中樞神經被拉傷了。
就在中樞神經綫“啪噠”一聲斷掉的那霎那,她的人生就像遭遇土石流的山壁一樣,轟然崩塌。

她被送往醫院之後,醫生告訴了她一個消息。
“你懷孕了。”醫生這麽說。
她躺在病床上,撫著那仍然平坦的肚子,眼淚在眼眶裏打滾。
孩子的爸爸是誰,她不知道。
是上個月那個滿身酒氣的漢子,還是更早以前的那個肥胖的禿頭外國人?

她摸著肚子,卻感受不到什麽。
因爲中樞神經綫受損,她的下半身已經完全癱瘓,失去了知覺,就連大小便都不能控制。
她的世界就像當時她乘搭的那輛汽車一樣,被撞得支離破碎。

後來,她把孩子生了下來。
“孩子沒有錯,爲什麽要扼殺他看見這個世界的權利?”她這麽想。
就讓他看看這個世界的醜惡,也讓他看看這個世界的美好。
再説,拿掉孩子也是筆錢,她真的沒辦法再拿出更多錢來了。

出院之後,半身癱瘓的她走投無路,和寶寶一起被送到了這個身處山區中的醫療所來。
她的酗酒母親只來看過她過一次,然後就不再出現了。
她的存在就像一陣風,吹過了湖面,激起一陣漣漪后就消失,一點痕跡都不留下。

有一天,醫療所的負責人問她,她想如何處置她的寶寶?
現在的她別説是養育孩子,就連養活自己都有問題。
若非這個醫療所是帶有慈善性質的, 她根本就沒有地方可以去。
她看著已經學會坐著的寶寶,咬牙說:“我不知道。你們想怎樣處置都行,我把決定權交在你們手中。”
她知道醫療所裏的都是好人,讓他們來決定寶寶的去處,對寶寶一定是件好事。
她身為寶寶的母親,能夠做的就只是把她帶到這個花花世界來。
接下來的路怎麽走,就看寶寶自己的造化了。

醫療所的負責人說:“我們會找個外國家庭,讓他們領養這個孩子,讓孩子接受完善的教育,在一個健康的家庭環境成長。每年學校假期的時候再來和你團聚。”
她輕咬著下唇,點點頭。
負責人接著說:“不過爲了讓孩子在到新的環境生活時能夠更容易的接受新環境,我必須要求你盡量少和孩子接觸。”
她擡起了頭,看見負責人眼中的執意,也只能再一次點點頭。
任由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接下來的日子,寶寶被放在離她十來步的嬰兒床裏,過著沒有媽媽的日子。
她只能躺在床上,遙遙地看著寶寶一天一天的長大。
寶寶哭了,寶寶撒尿了,寶寶餓了,寶寶發脾氣了,她都只能夠遠遠的看著。
只有很偶爾的時候,她獲准坐在輪椅上,讓寶寶坐在她的大腿上看夕陽,享受那身爲人母的喜樂。

她也想在寶寶睡着的時候能夠抱著她,摸著她幼滑的頭髮,唱她小時候常聼的兒歌給寶寶聼。
她也想在寶寶哭閙的時候能夠摟著她,輕輕摸著她的頭, 帶著她到附近的商店去買糖果吃。
她更希望能夠成爲那個牽著寶寶踏出她人生中第一步的人,能夠帶她上小學,能夠看她上中學,看她交男朋友,看她嫁爲人妻,看她懷孕生子。
可是她知道,這一切都不可能。
她擁有的,只剩她自己。
一個女人能夠擁有的最偉大的身份,她所能掌握的並不完全。

她只能在每個晚上,把在醫療所裏飛舞的螢火蟲當成流星,在心裏默默許願。
願她犧牲了和孩子的關係,能夠為孩子換來一個美好的未來。

*注:此篇文章改編于正在努力為自己開創新的未來的Saiya和她的女兒的故事。願上帝永遠與他們同在。

2013年8月5日 星期一

讓我就這麽單純的喜歡,好不好?

我在小兒科病房裏,看見了最單純的感情。

孩子和父母之間的互動,完全沒有利害關係。
雙方面給予的情感,是最純粹的付出,不會被拿來比較說誰愛誰多一點。

孩子察覺到危險,第一時間就撲向父母的懷中,因爲孩子對父母有完全的信任,相信這個向他張開雙臂的人,絕對能夠保護他。
不管父母把哭閙不休的孩子罵得多兇,孩子的雙臂環在父母的頸上的霎那,父母的臉上就有了溫柔的綫條。
因爲他們抱著的,是他們的骨肉,是他們的孩子。
他們愛他,沒有任何的理由。
也不需要任何的理由。

長大后,人和人之間的相處已經抹去了最重要的單純。
我們都在互相利用著對方,在為對方最任何事情之前,心中都會小小地衡量一下得與失,才會點頭或是搖頭。
我們抛棄了最簡單的相處模式,在我們心中筑起了一道墻,把我們自己和周圍的人分割開來,選擇了最繁複的關係。

而這些被抛棄、或者説是被塵封了的情感,卻被我在小兒科病房裏找到。

讓我不被其他人或事影響,就這麽單純的喜歡小兒科,好不好?

2013年8月1日 星期四

柬埔寨義工行2013之 《好久不見,柬埔寨》

三年前,我背上背包,帶著一顆忐忑又期待的心,獨自踏上了這塊陌生的土地。
我在這裡遇見了很多人,很多事。但這終究不是我該長留的地方,於是我滿懷不捨的心,離開了這裡。
離開后,我對自己許諾:要再回來。

三年后,我再次背上了背包,回到了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而我和這個地方的故事續章,正式展開。

好久不見,柬埔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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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的前輪觸碰到金邊國際機場跑道的時候,外頭陽光普照。
三年來,金邊似乎沒有什麽改變。
交通仍是混亂,街道仍是骯髒,空氣仍是污濁。
和三年前不同的是這一次我不是一個人,我的同伴們就坐在我身邊,準備和我一起經歷未知的旅程。

我們在前往Graphis Health Center(GHC)的路上時,Michie打了個電話來給我,確保一切順利。
我接起電話,聽見電話另外一端傳來Michie那獨特的日本腔英文時,心中甚是感慨。三年雖然已經過去,但是我們還是三年前的我們。

車子走在當年我走過的四號公路上,黃塵直往我們撲來,若非有擋風鏡竪在我們面前,我們必然早已吃得滿嘴黃沙。
從金邊離開兩個半小時之後,司機指著路邊的一條小道,用英文說:“這邊?”
猶記得當年離開的時候,從村子出到四號公路來的路口処有幾家簡陋的商店,而司機指著的這條小道入口附近的商店看起來有點眼熟,便向司機點了點頭,而司機也將車子開上了那條泥濘的小路。

在兜兜轉轉幾下之後,GHC便出現在我們的面前。
如今的GHC和三年前相較之下已經稍具規模,除了醫療中心作爲主建築之外,其他的附屬建築如志工小屋、廚房和廁所等等已經矗立在醫療中心周圍。
看見出來迎接的Michie和Peter那熟悉的臉孔,心中感到一陣溫暖。就是這些人一直以來都在默默地奉獻他們的精神和時間,努力地把這裡變成一個更好的地方。

一群來自臺灣國防醫學院的同學比我們早一個星期抵步,而帶團老師是我當年和他擦身而過的田炯璽醫師。
多虧田醫師和各位同學的幫忙,我們才得以順利將蚊帳拉好,並將行李安頓完畢。
再一次的,我感受到了來自臺灣的熱情和善意。

這一天,我站在夕陽的餘暉之下,吹著不帶任何雜質的風,看著趴在醫療中心外空地上休息的狗群,想念著當年在這裡遇見的那些人,同時對未來的幾天充滿期待。

好久不見,柬埔寨。

前往GHC的路途仍舊顛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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