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4月27日 星期五

老伯和阿源

遺棄這個地方,已經快五個月了。
這五個月裏,每天都是工作、工作、工作。
每天睜開眼睛,就是在和工作奮鬥,
努力地讓自己撐到晚上,然後倒頭就睡。
把自己抛進另一個虛無的空間裏,暫時逃避。
結束了婦產科的實習之後,我進入了内科。
而這無底深淵,我仍然沒有辦法擺脫。
工作。
工作。
工作。
努力的讓自己被工作吞噬掉。
一點一點的。
忘了停下腳步,看看周遭發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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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傍晚五點半,我趕著把手上的工作做完要回家去。
正忙得焦頭爛額的時候,我的同事跑了過來,說有一個華人阿伯剛剛入院,聼不懂馬來文,希望我能去幫忙翻譯。
我來到了老伯跟前,看見有一個年輕男子將手上的袋子交給了老伯,叮囑著他說:“這裡有麵包,你餓的時候可以拿來吃。”說罷便離開了。

我等男子離開后便坐在老伯身邊,嘗試詢問病史。
談了幾句后我發現老伯不但説話口齒不清,而且只會說福建話,憑著我這半桶水的福建話程度,絕對是問不出什麽鬼來的。
於是我宣告放棄,問老伯道:“阿伯,你有沒有孩子或者是孫子?能不能請他來讓我和他談談?”
老伯結結巴巴的說他沒有兒子,也沒有孫子。
我說:“那剛剛那個那麵包來給你的是誰?”
老伯說那是他的侄兒的孩子。
我說:“那你有沒有他的電話?”
老伯吃力的從口袋裏掏出了錢包,顫抖著手拿出了一張寫了好幾個電話號碼的紙條,指著其中一個註明著“源”的號碼,說:“你可以打給他。”

我伸出手想將紙條接過,他卻將手縮了回去,生怕我將紙條搶走的樣子。
我好不容易將號碼抄了下來之後,走到櫃檯趨想打電話給這個阿源。
離開前我看見阿伯受傷緊緊抓著紙條,
像一個即將溺斃的人,緊抓著浮木不放。

我拿起電話鍵入了號碼之後,那個叫阿源的男人接起了電話。
我說:“我是醫院打來的,請問你認不認識XXX(阿伯的名字)?”
阿源不置可否,直接問:“你要干嘛?”
我說:“他現在在醫院裏,可是我們都聼不懂他在說什麽,能不能請你來翻譯一下?”
阿源在電話另一端道:“啊我再問一下。”說罷就挂上了電話。
態度敷衍之極。

後來不出我所料的,這個阿源根本沒有出現過。

在老伯能出院的那天,我對老伯說:“你可以叫你的家人來接你了。”
孰料老伯聼了之後直接離開醫院,留下藥單和賬單沒結帳。
後來院方在聯絡了老伯的親屬之後,一個年輕人才將老伯帶了回來,處理出院手續。

當時我正坐在櫃檯工作,便順口問那年輕人是老伯的什麽人。
他說他是老伯的侄子的孩子。
我說:“阿源是你的誰?”
那年輕人說:“是我父親。”
接著好奇地問道:“你怎麽會認識他?”似乎很訝異怎麽會有醫生認識他父親。
我冷冷地説道:“我之前打電話給你父親,讓他來看看老伯,但是他沒來。”
說罷低下頭去,繼續我手上的工作。

留下那年輕人一臉尷尬的站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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