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2月31日 星期六

最後一抹夕陽

今年,我走過了生命中的一個轉捩點。
我的身份從一個醫學生轉換成了一個醫生。
以前我可以大剌剌地說我只是一個醫學生,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用作。
如今,再説這種話只能代表我是一個極不負責任的人。

回顧今年,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有兩件事。
第一件是第三專業考。
那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試,我很認真準備。
還記得考試三個月前,我每天至少花上十四個小時的時間在準備考試上,除了吃喝拉撒睡覺之外,我不是坐在書本前,就是在醫院裏。
我們好幾個人常常到醫院去看病人,討論病例,為的都是同一個目標:考試及格。
那時真的很辛苦,精神壓力很大。
壓力極大的我曾經說過:只要這次讓我及格了,以後當了實習醫生,不管extend我多少次我都願意!
當然這只是當時的想法,現在不一樣。
呵呵。
天可憐見,我們盡數過關。

第二件事是開始工作。
開始進入工作的世界之後,我總算明白醫學生的壓力和醫生的壓力是在兩個完全不同的等級裏。
剛開始工作的那段時間,我每個晚上都會做夢,夢見我在工作的時候屢屢犯錯,然後被罵得狗血淋頭。
每當有醫院的電話打來的時候,我的心跳總會不由自主地加快速度。
一直到第一個posting結束之後,我以爲我已經習慣了工作的壓力,同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
可是當我加入婦產科之後,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噩夢,心跳加速。
噩夢,心跳加速。
噩夢,心跳加速。
每天都戰戰兢兢地在過日子。

不管怎樣,2011年算是我開始學習的一年,我滿懷感恩。
對於2012年,不管世界會不會末日,那將是我進步的一年。
一堆的待辦計劃,如果我能夠一步一步地將它們付諸執行的話,夢想就在不遠處。

看著今年最後一抹夕陽,我這麽相信。

2011年12月18日 星期日

我還可以有寶寶嗎?

那一個晚上,時間大概七點多。
護士對我說:“醫生,這個病人是越南人,聼不懂馬來文。”
我“哦。”了一聲,心下不以爲意。
在婦產科待了兩個多星期,至少看過了五個遠嫁到馬來西亞的越南女子,多一個也不稀奇。
我走進問診閒,看見一個年約二十來歲的女子躺在床上。
眉宇閒的輪廓讓人一看就知道她不是本地人,典型的越南女生的樣子。
她的雙唇緊閉,眉閒微皺。
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我坐了下來,用中文問了幾個問題后,卻發現她對中文的理解能力並不深,不能夠了解我的問題。
我想她既是嫁到本地來的,丈夫應該是本地人,且不論是華人還是馬來人,總之和她交流應該沒有問題才對。
既然她不能夠明白我的問題,就只好請她丈夫來幫忙了,便對站在一旁的護士說:“請她的丈夫進來。”
過了不久,護士帶著一個男人進來,苦笑著說:“醫生,她的丈夫也是越南人。”

我愣了一下,望向站在護士身後的男子。
只見他穿著一件格子襯衫,一條土褐色長褲,和一雙夾腳拖鞋。
我對他笑了一笑,他也笑了一下,但臉上的笑容靦腆中帶著些許驚恐。

他不會說中文,可是馬來文挺溜,於是我請他做翻譯員,替我問關於他太太的情況。
他說,他太太已經兩個月沒有來紅,他們便到私人診所去做檢查。
一驗之下發現太太已經懷孕。
在知道她懷孕了之後,他的太太仍繼續服用著一些她從越南帶來的傳統藥物,一直到幾天前他的太太的陰部開始出血,他們便到私人診所去做檢查。
他說,私人診所的醫生接著讓他立刻到醫院去針對他太太的情況尋求更專業的意見。

我再問了一些更詳細的問題之後,便請他到外頭等候。
我坐在桌子前,想著這會不會是一個墮胎事件的時候,那女子的頭從簾子后探了出來,輕聲叫道:“醫……醫生。”
我擡起頭看著她,她用蹩腳的中文輕輕地、顫抖著問道:“我……我還可以有寶寶嗎?”
她那一直以來緊緊鎖在眼眶裏的驚恐和不安,終于在這個時候潰隄,化成兩行清淚,順著雙頰淌了下來,滴在褲子上。
我走到她的身邊,坐了下來,問她:“你想要有寶寶?”
她點點頭,不停地拭淚。

我說:“那你爲什麽要吃葯?”
她說,她以爲那些葯是用來保健用的,她不知道那些葯會造成這樣的後果。
她又接著問:“我是不是不能再有寶寶了?”話音甫落,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又流了下來。
我問:“是誰這麽告訴你的?”
她說,她的同鄉都那麽說。
她的惶恐,在此時完全的宣洩。

我在寫著病歷的時候,她輕輕地說他們夫妻倆打從早上開始,就在各個醫院跑來跑去,可是這些收費都很昂貴,最便宜的都要價800令吉。
她看著地面,苦笑著說:“我們工作,哪裏找800令吉來看病?”
我不能說我明白她的心情,只能微笑帶過。

後來做過超聲波掃描后,確定她是過期流產。
治療方針有兩种:要不動手術將死胎取出來,不然就是病人可以先回家,等死胎自己被排出体外。但是如果過了三個星期后死胎仍然還沒被排出,我們就必需幫忙將死胎取出來。
夫妻二人一來一囘地討論著,時不時看見做丈夫的眉頭緊皺,而太太則拍拍他的手。
到最後丈夫說:“我們不要動手術,可是可不可以給我們病假單?”
我的MO說:“沒有問題,我可以給她一個星期的病假,讓她好好休息。”
丈夫搖頭,說:“不可以,如果她拿太多天病假的話,她的老闆會罵的。她只要一天。”
對這些在異鄉為生活努力打拼的人來説,基本人權已經不重要,能不能夠保住手上那脆弱無比的飯碗纔是重點。

十點多的時候,我推開病房大門準備回家,看見那丈夫站在自動販賣機前,手中握著零錢,似乎在猶豫著什麽。
當他將硬幣投下,按下了其中一個按鈕,出來的是一杯冷飲的時候,他臉上是滿滿的焦躁,很明顯的他要的是熱飲。
一個年輕印度女子似乎也將他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裏,在他轉身要離開的時候趨向前去,將幾個銅板塞進他手裏,教他怎樣操作機器。

我走到醫院門口處,看見那越南女子倚著柱子,雙臂環抱,在略嫌刺骨的晚風中等待著丈夫的到來。
我忽然想起那男子那焦躁的神情,看著眼前這個似乎在受凍的女子,我明白了那杯熱飲是為誰而買的。

打卡離開的時候,我似乎能夠看見這個情景:
那丈夫小心翼翼的捧著好不容易才買到的熱咖啡,來到妻子面前,溫柔地遞給她。
妻子輕啜一口咖啡,看著丈夫,微微一笑。
看著妻子的笑臉,丈夫緊綳著一整天的臉,也綻開了笑容。
在街燈的照耀下,兩條身影背著光,騎著腳踏車慢慢地回家去。

他們似乎在說:
兩個人,雖然身處在一個大家說著自己一點都聼不懂的語言的地方,但是只要心緊緊地連在一起,兩個人的手緊握著,就有繼續向前走的勇氣。

2011年11月17日 星期四

寶貝,不要害怕。

那天下午,我完成了手邊的工作之後,一個比較資淺的同事跑了過來,對我說:“你可不可以到隔離病房去看一下?媽媽說病人看起來不怎麽對勁。”
我趕緊快步到隔離病房去,推開門的時候,看見孩子全身正在顫抖,眼珠亂轉。

因爲我剛剛從幼兒加護病房調回到普通病房的關係,我對這個孩子的情況不是很了解,可是看他的樣子似乎是在抽搐著,當下便將孩子的身子轉了過來,讓他側躺,一把抓過他挂在床邊的氧氣罩罩在他的口鼻上,並對剛剛進來的護士說:“準備valium(抗癲癇葯),我要血氧濃度偵測器,然後量病人的血糖。”
護士匆匆離開房間去準備我要的東西后,我讓媽媽扶著孩子,讓他保持在側躺的姿勢,一邊翻著藥單一邊問媽媽道:“孩子之前有沒有過這樣的情況?”
媽媽一邊安撫著孩子一邊說:“他只有在發燒的時候才會這樣。”

這時我看見藥單上註明孩子正在注射著phenytoin(另一種抗癲癇葯),而且病人的表現方式就只是眼珠亂轉,和手腳顫抖,不像是典型的抽搐。
由於孩子從小四肢癱瘓,無法説話,我當下無法確定孩子究竟是不是清醒著的。
我從口袋裏拿出了手電筒往孩子的眼珠照去,發現瞳孔在光照之下會收縮,但是孩子卻對痛覺或是任何的刺激都沒有反應。

我不確定孩子是不是在抽搐著,這時我的同事拿著血氧濃度偵測器走了進來,我讓他將儀器放下,馬上去通知MO。
我手上握著valium,看著眼珠兀自亂轉的病人,心裏甚是猶豫。

病人已經在注射著抗癲癇葯,強度比我手上握著的還要強,根據protocol來看的話,就算我給他這劑valium也不會有任何效用。
與此同時,我實在是不確定這個孩子是不是正在抽搐。如果他不是在抽搐的話,我這樣貿貿然地給他抗癲癇葯,會不會造成什麽問題?
好在孩子才剛剛開始有這樣不正常的動作,我還有時間觀察。

就在我一邊等著MO到來,一邊看著時間的時候,我忽然聽見媽媽在對孩子說:“寶貝,不要害怕。”
我轉過頭去,看見媽媽蹲在孩子的面前,伸手輕輕摟著他,看著他那對亂轉的眼睛說:“寶貝,不要害怕,媽媽在這裡。”
媽媽本身有兔唇的問題,雖然已經動過了手術,可是説話還是含糊不清。
但是她的那句“寶貝不要怕,媽媽在這裡。”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鏘有力。
一字一句的打進我的心裏。

當許多父母對於像這般需要時刻陪在身邊照顧的孩子避之唯恐不及的時候,這個媽媽選擇將這樣孩子當作寶貝來疼。
我看著被媽媽輕輕抱著的孩子,忽然覺得和其他面對同樣問題的孩子相較起來,他實在是幸福的多。
畢竟有人是以真心來疼愛他、憐惜他。
而不是因爲受到責任的束縛,才逼不得已,必須照顧他。

就在我看得發愣的時候,媽媽忽然說:“啊好了好了,總算停下來了。”
我囘過神來,發現孩子的眼珠果然不再亂轉,對疼痛也有反應。
我看了看時間,從我進房到孩子恢復正常爲止沒有超過五分鐘,血氧濃度、血糖值和體溫也都正常,便讓孩子躺好,等MO來看病人。

當我離開房間去洗手的時候,看見媽媽一邊忙著為孩子抹身,一邊用含糊不清的話聲對孩子碎碎念著今天家裏發生的事情。
然後,我的嘴角輕輕上揚。

2011年10月22日 星期六

新娘 (上)

她坐在房間裏的梳妝臺前,不發一語。

木板制的房門“咿呀”一聲被打開來,她從梳妝臺上的鏡子看見母親走了進來。
母親看著那只裝了幾件衣服,被擺在床上的行李箱,嘆了口氣,在牀沿坐了下來。
她眼皮擡都不擡,直盯著地板瞧。
好像地板有什麽好玩有趣的事情在發生著似的。

她知道母親接下來要說什麽,她已經聼了好幾百遍了。
可是就算聼上一千遍一万遍那又怎樣?
心裏的那個疙瘩可不是那麽容易可以除去的。

***

她身為家裏的長女,小的時候因爲那愛喝酒的父親一句話,就必須輟學,離開她最喜歡的學校,到田裏去幫忙幹活,讓家裏的兩個弟弟去上學。
她那珍貴的童年,就在插秧收割中度過。
每個收割季節,她都會在夕陽下提著鐮刀,站在田中央愣愣地看著弟弟們和其他小孩歡天喜地的提著書包從學校一路跑回家,笑閙聲從小道上傳遍了整個田野。
她赤著雙腳,站在田裏,任由身後的夕陽在她面前拉出了長長的影子,畫出了她失落的輪廓。

那一年,當她收割完畢,拖著疲累的身軀回家的時候,看見他坐在路邊的一塊大石上,晃著雙腳,輕輕哼著歌。
他轉頭,也看見了她。
他笑了,她也笑了。

那一天,他拉著她的手,說拍拖兩年了,他要把她娶回家。
給他一點時間,讓他存夠錢做聘金。
她紅著臉點頭,別過臉笑了。

回家的時候,她看見客廳裏坐著一個男人。
一個肥胖醜陋,帶著一大堆禮物的男人。
看見她進門的時候,男人向她咧開大口笑了一下,滿口黃牙,令人不寒而慄。
坐在男人身邊的父親滿臉堆歡地問道:“怎樣,看得上眼吧?啊?”
站在男人身邊的女子把父親的話翻譯給男人聼之後,男人那肥胖的頭不斷的點,連連讚好的樣子。

她很害怕,那男人看她的眼神,好像是一頭餓久了的狼,在盯著一頭肥羊的樣子。
她快步走到廚房裏,問呆坐在一旁的母親道:“媽,外面那男人是誰?”
母親擡起頭看著她,她才發現,母親的雙眼通紅,明顯是哭過的樣子。
母親伸手將她抱著,緊緊地,不停地說著:“媽媽對不起你……媽媽對不起你……”
她感覺到背後的衣服溼了,而母親的肩膀在抽搐。

大弟弟大步走了進來,坐在她的身邊,沉聲說:“爸爸你的相片交給了相親公司的人……”
她的腦筋突然空白一片,大弟弟接下來說的話她都沒聼進去。
到最後大弟弟說:“……外面那男人是從馬來西亞來的,對你很滿意,要把你娶回去……”
她將抱著她的母親一把推開,快步跑到客廳去。

只見那男人和相親公司的女職員已經離開,而父親仍在對著大門鞠躬哈腰,臉上挂著大大的笑容,手上緊抓著一個紅包。
父親一轉身,看見她。
“你看看,你看看!裏面有六千七百万盾啊!多虧了你,我這輩子還沒拿過那麽多錢呢!”父親揮舞著手中那被鈔票塞的飽飽的紅包,在她面前耀武揚威。
父親轉身向著廚房走去,大聲笑道:“媽媽,今晚不用開伙,我們到城裏的餐廳大吃一頓!”

她背對著父親,冷冷地道:“我不嫁。”
父親的話聲陡然停了下來,手上高舉的紅包也僵在半空中。
父親轉過身來,看著她:“你說什麽?”
語氣冷得像冰。
她說:“我不嫁給剛才那個男人。隔壁村的阮哥剛向我求婚,我答應了。”
她的語氣也不遑多讓。

父親向前走了兩步,大手一揮,一巴掌刷在她的臉上。
那力道大得將她整個人打倒在地。
小弟弟趕緊奔上前去,想將她扶起來,卻被父親喝止:“住手!”
父親指著她罵道:“你以爲你是誰?你從小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住我的我都沒跟你算,現在把你嫁到一個好人家去,你竟然還嫌東嫌西?”
說著呸的一聲在地上吐了口談,繼續罵道:“隔壁的那個阿阮算什麽?一事無成!又沒錢又沒地,死窮鬼一枚!你知不知道,你嫁過去馬來西亞之後,剛才那個男人每個月會給我們六千萬盾!”
父親蹲下身來,用手上的紅包在她臉上拍了拍,道:“是每個月六千萬,你聽到沒有?阿阮有沒有本事拿出來?沒本事就讓他滾遠一點!”
說罷站起身來,斜眼看著她說道:“你別想和那廝私奔,不然我一定把他的腿打斷。你不要忘記,我說到做到。”
接著又在地上吐了口痰,大聲嚷嚷著出門喝酒去了。

留下仍跌坐在地上的她,和一屋子的寂靜。

(待續)

2011年10月13日 星期四

味道

很多人說,一首歌可以勾起一個回憶。
我沒有辦法說這個説法是對還是錯,畢竟我還沒有這種經驗。
但是我相信同樣的説法,可以套在味道上。

一種味道,可以勾起一個回憶。

八年前我離開家裏,提著行李去參加國民服務的時候,袋子裏裝著一瓶沐浴露。
我忘了那個沐浴露是什麽牌子,我只記得它的瓶子是藍白色的,醋是它其中一種成分。
當時媽會給我買這個牌子的沐浴露是因爲它打著洗完澡之後會有極爲清涼的感覺的口號,媽認爲到時我在國民服務的時候一定是每天大汗淋漓,這種沐浴露應該很適合我。
國民服務結束之後,我對那三個月的時間其實還挺眷戀的,所以還繼續用著這個牌子的沐浴露,試圖透過那味道,聊以慰藉那不捨的心情。
到現在爲止,我偶爾還會用這個牌子的沐浴露,而每一次它的味道撲進鼻腔的時候,我似乎能夠聽到那個營地旁的海灘傳來的海浪聲,還有那炙人的陽光。


這個是去年我到柬埔寨作義工的時候帶去的沐浴露。
就像它的名字所說的一樣,洗完澡之後全身會有一種淡淡的,像是香水味的味道。
到現在我還是在用著這個沐浴露,洗完澡的時候似乎就置身在柬埔寨的偏遠鄉區裏,一踏出沖涼房就會看到大片大片的綠茵,而那只很會跟義工裝熟的狗也會在一旁趴著,隨時準備來舔我的手。
轉頭就會看到親切的阿姨在廚房忙東忙西,張羅著午飯或是晚飯。
而我就坐在小舍外的大石頭上,看著餘暉,期待著夜晚的降臨,期待著滿天星光。
可是,事實是我必須穿上襯衫,繫好腰帶,到醫院去工作。
與自己戰鬥。
什麽時候能夠再帶著這個味道回到柬埔寨去,我心裏實在是沒有一個譜。


這個是最近我和她到曼谷去旅行的時候用的沐浴露。
現在我把它帶去醫院,oncall的時候用。
那味道總是讓我想到就在不久前的日子裏,我們還無憂無慮的在曼谷街頭四處亂走,在艷陽底下透過一個又一個的古廟和佛像見證泰國的歷史。
然後在晚上的時候洗完澡后,帶著這個味道到各個夜市和7-11去找好吃的食物。
然而才過沒有幾個月,我們卻得在醫院裏工作,把什麽時候能夠再到那沒有人認識我們、我們也不認識任何人的土地去旅行這件事抛到腦后去。

隨著時間流逝,積累的回憶會越來越多,所收集的味道也會跟著有所變化。
但是我知道,就算有一天,我失去嗅覺了,
這些記憶不會跟著消失。

2011年10月9日 星期日

發光

爸爸和媽媽並肩坐在椅子上。
媽媽的手上抱著昨天才剛出生的孩子。
緊緊地抱著。

坐在他們對面的醫生以平靜但不失專業的語氣,告訴爸爸和媽媽關於寶寶也許是個唐氏綜合症寶寶的事實。
唐氏綜合症寶寶會有一些症狀,而這個寶寶正好符合了好幾個。

四十多嵗的媽媽一直都在看著懷中的寶寶,突然閒,眼淚無預警地落下。
滴在寶寶的臉上。
寶寶動了一下,卻沒有被驚醒,兀自沉沉地睡著。

媽媽伸手抹去眼淚的同時,爸爸開口説話了:“這個是我們第四個孩子,之前的三個孩子最小的都已經十嵗了。”
搔了搔頭,他說:“這個孩子,其實也算是個意外。只是沒想到,他竟然會患上這個病症。”
他的話說得很慢,但是卻沒有生氣或是失望的心情。
語氣中只有滿滿的遺憾。

媽媽吸了吸鼻子,擡起頭來問醫生道:“這個孩子可以活到什麽時候?”
也許對媽媽來説,孩子有什麽問題一點都不重要,就算是要她照顧孩子一輩子也沒關係。
她在乎的是,孩子可以待在她身邊多久。
醫生解釋說如果沒有其他並發症,並且按時來復診的話,孩子一般上都能活上一段蠻長的日子。
媽媽點了點頭,抱著寶寶的手緊了一緊。
而在同時,爸爸的手按在寶寶的頭上。
輕輕地,很溫柔。
爸爸媽媽對這寶寶的愛,毫無保留的透過下意識的肢體語言傳達了出來。

離開的時候,媽媽將寶寶放囘床上,並在爸爸的攙扶下離開了病房。
寶寶的臉上仍留著媽媽的那滴淚珠。
兀自發光。

2011年10月5日 星期三

那一天,MO教我的事

昨天看完門診之後,和同事--尼説好要一起去吃午餐。
接著打了電話給在病房裏的另一個同事--翔,問他要不要一起去。
“不了,病房很忙,你們幫我打包就行了。”他這麽說。

挂上電話,心想我也算是那個病房的人,在他們這麽忙碌的時候我跑去吃飯似乎有點説不過去,便又轉回頭打給了尼。
“誒,我不去了,病房很忙,我回去幫忙,你幫我們打包好不好?”
在接受了尼的咒駡轟炸之後,我便到醫院餐廳去,向先給正在值班的她買點東西吃。

踏進餐廳裏,我看見一個剛剛來我們病房不久的新人,正在排隊買午餐。
心裏雖然詫異說病房應該很忙才對,這個新人怎麽會有時間來吃飯,但是當下也沒有想太多,看餐廳裏沒有什麽適合打包的食物我就離開了餐廳,往病房趕去。

回到病房裏果然看見滿滿的都是病人,大家都在忙得焦頭爛額。
匆匆套上了無菌衣,我便隨著大家投入了工作。
這麽一做,就一直到下午四點半,我才能夠偷十分鐘的時間,躲到房間裏吃那早已冷掉的午餐。
而我在餐廳裏遇見的那個新人,在美美地享受了她一個多小時的午飯時間后,才悠悠地晃了回來。
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踫到這樣的情況了。

翔、尼和我差不多同期進來,翔早我兩個星期、尼比我早一個星期開始工作。
他們都是很勤勞,做事情很有效率的人,就算已經完成了手邊的工作,也會到處去問別人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在他們的影響下,我也學習了如何加快工作的腳步,並在完成自己的工作之後,去幫忙別人,大家能夠早點完成工作,就能夠早點吃飯。

有一天有一個MO對我和翔說:“我看你們現在這樣幫來幫去的,就像我以前一樣。可是當你工作就了之後,看見其他同事對你的死活如何一點都不在乎的時候,你也就會跟著懶得去幫助別人。”
這個新人為這段話下了最好的註解。

你平常在病房裏懶也就算了,你在經過其他的posting之後連total serum bilirubin是liver function test的其中一項檢驗項目這種基本的東西也不知道也就算了,你那麽資深的人了不知道做blood culture and sensitivity之前的洗手工作不能夠用洗手台旁的紙巾來擦手也就算了。
但是至少不要在病房裏忙得兵荒馬亂的時候去吃那麽久的飯,不行嗎?
打從醫院開始實行輪班制之後,我的晚餐每次只有十分鈡,差不多餐餐吃麵包,但是有人總是能夠好好的吃完他一個小時的午餐/晚餐,實在是令人感到納悶。
究竟是我傻,還是別人太聰明?

小兒科裏大多數的MO都要求HO工作速度快,慢慢吞吞的只會招來白眼,所以我們的工作腳步都是劈劈啪啪的以不慢的節奏在進行著。
可是自從尼換到別的病房去,翔和我的工作時間大多被錯開,其他的資深HO紛紛離開之後,工作速度已經開始出現放緩的跡象。
照這樣下去來看,被老闆臭駡、被MO職責是遲早的事。

我還記得星期一那天我輪的是下午班,三點半走進病房的時候,一個資深HO向我大吐苦水,說這個時候了,房還沒巡,大多數的病人都還沒看。
我著實嚇了一跳。
平常我們兩點就會開始看病人,三點半的時候應該早都看完病人,隨時準備MO來巡房。
匆匆忙忙巡完自己的病人之後,還要去看別人的病人,為的就是儘快將病人看完。

同樣的事情,在晚上的時候又再重演。
我七點多開始巡房,巡完之後看隔壁的cubicle的人還沒巡完,就過去幫忙巡。
約莫八點二十分的時候,我到那個新人負責的cubicle去,看看她有什麽問題沒有。
我走進去的時候,她也正好走了進來。
一整個cubicle差不多10個小病人,她一個都還沒開始看。
因爲她剛剛結束她的晚餐時間。
時針和分針分別指著八和四。
八點二十分了竟然還沒開始巡房誒!!!!!

攷。

我是1st poster,小兒科是我的第一個posting,人小言微,也沒有什麽身份來對其他的人來指指點點。
就算其他人是新人,怎麽說也比我早開始工作,我算個屁?
我能夠做的就是看誰的屁股沒擦乾淨,趕緊去擦。看哪個人的大便留在地上沒撿,我趕快去撿。
甚至看人家太久沒有大便,我還得滿臉堆歡地去問:“請問你想不想大便?”
臉不能臭,語氣不能衝,免得人家說你串。

你是1st poster,要記住。

那一天,MO教我的事,我如今上了一堂實踐課。

2011年10月2日 星期日

下雨了

起床的時候,聽見窗外傳來滴滴答答的雨聲。
冒著雨送她去上班之後,趕緊回來煮開了水,沖了一杯久違了的咖啡。

雙手捧著溫熱的咖啡,口裏叼著一個黑胡椒香腸麵包,小心翼翼地登上了二樓。
回到房間裏,挑了一個最靠近窗戶的地方,放下咖啡杯,拉過了一張椅子和一本書,就著雨聲吃起早餐。

暫且將等下三點半需要上班的事實放在一邊,先喝完這杯咖啡再説。

雨聲越來越小的時候,最後一口黑胡椒麵包也被吞了下去。
喝下最後一口咖啡的同時,盤算著:
是不是應該回到床上去,做那未完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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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十博推薦部落格》的投票日期爲期一個月,直到2011年10月21日11時59分所以請大家多多支持,投在下一票。你一個小小的舉動,是我最大的鼓勵,謝謝啦!

2011年9月27日 星期二

入圍啦

誠如大家所見,在下的咖啡館入圍了本年度的《十博推薦部落格》

當初交上報名表格的時候,打算角逐的獎項是《最佳社會關懷部落格獎》,可是沒想到這個獎項的入圍名單還沒揭曉,我的朋友今天就傳來了簡訊,說我入圍了十博推薦。

能從幾百個部落格當中被選出來,成爲三十個《十博推薦部落格》的候選人之一,我只能夠說我感到十分榮幸。
畢竟這代表有幾個,甚至一群人,認同我的文字,還有我的想法。

我不是一個自命清高的人,也不是那種看淡名利的世外高人,既然入圍了,我當然想雀屏中選。
忘了從那一本書裏看過這樣一句話:“既然要參賽,就要抱著得獎的心態來參加!”
我想應該是九把刀的書裏頭才會有這樣囂張的文字,呵呵。

心理學大師漢斯·席萊說過:“就像我們渴求認可一樣,我們厭惡受到責怪。”
我喜歡文字,從小時候就喜歡閲讀、凃凃寫寫。
五年前開始寫部落格之後,我的文字有了屬於自己的地方。
如今我希望得到獎項,是因爲我希望得到認可。
希望我的文字能夠被大家所看見,能夠讓更多人知道我的想法爲何。
也許這會影響一些人的行動、甚至生活,誰知道?

所以,請各位幫幫忙,到這裡投在下一票,感激不盡。

2011年9月12日 星期一

才知道

才知道,原来自己并不害怕离开原来的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去。
一直以来令自己不舒服的,原来是自己一个人离开的感觉。
当年独自在柬埔寨湄公河边吃着晚餐的感觉,我又再经历了一次。

2011年9月10日 星期六

看不見,聼不到

前幾天有一個六個月大的孩子入院,由於還沒找到適合的床位,我必須捧著病歷夾站在走道上詢問病歷。
問到孩子的成長情況的時候,我問媽媽:“寶寶現在拿小樣的物品是一把抓起來,還是用兩只手指撿起來?”
年僅十九嵗的媽媽說:“這個有點奇怪誒,寶寶好像都不能夠專注在我們給他的物品上。我們每次遞東西給他他都不看,更別説是伸手去拿了。”
在一旁的爸爸打著哈哈説道:“可能是孩子發展的比較慢點吧,哈哈!”

我聼了卻有一道冷汗順著我的背脊流了下去。
一般上孩子在六個月大的時候至少都能夠伸手抓東西,可是這個孩子不但不能,就連看東西似乎都有問題。
我稍稍作了一些檢查,發現孩子的眼神飄來飄去的,完全無法聚焦,而且就算是在他的眼前拍手什麽的,他的眼睛也眨都不眨。
一般上懷疑視力有問題的話,我們都得對聽力也作出檢查,結果檢查后發現孩子似乎也不能聽見。
不管是一串鑰匙晃動著造成的聲響,抑或是在耳邊的拍掌聲,都無法引起孩子的注意力。

我不敢對父母說些什麽,畢竟還沒經過正式的檢驗,不能夠一口斷定說孩子有視聽方面的問題,而且就算真的是有問題的話,我也不確定是由我還是我的上司來告訴父母這個坏消息。
我將病歷夾合起來之後,媽媽昂起頭來問我:“醫生,我的孩子有什麽問題嗎?”

我微笑道:“我現在還不能夠說些什麽,要等遲點我的上司來看過之後,再看情況怎樣。”
臉上的微笑和心裏的苦澀是完全的矛盾。

這個時候護士已經為他們準備好了床位,我看媽媽讓孩子躺在床上,一邊逗著他,一邊幫他換尿片。
而孩子一直看東看西的,對媽媽的逗弄完全沒有反應。

我知道,孩子也許根本就沒有看過自己的父母的樣子,也沒有聽見過自己父母的聲音。
但媽媽不知道。

2011年9月9日 星期五

悠閒


趁著休假,駕了車子到商場去洗,然後利用等著車子被洗白白的空檔,到書局去晃一圈。

拿了書,結了帳,發現時間還早,車子應該還沒洗好,便用緩慢的步調,一路晃到商場一樓的咖啡館去。

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了下來,點了杯Iced Latte,翹著腳看著書,偶爾擡頭看看窗外走過的行人車輛。

時間在我身邊一點一滴溜走,今天的我卻沒有想抓住它們的意願。

悠閒,在這個時候對我來說是奢侈品。
就讓我好好享受一下。

2011年9月8日 星期四

習慣

前幾天一個從普通病房換到新生兒病房的同事在大吐苦水,說還是喜歡在普通病房的日子,對新的環境著實不適應。
昨天輪到我換到新生兒病房去后,確確實實地明白他的感受。

當一切都從新再來的時候,那種改變會令人感到措手不及。
本來在普通病房已經開始對工作上手,突然閒回到了什麽都不懂的情況,又要回到從早上六點多工作到晚上十點或者甚至更遲的日子的時候,那種挫折感真的是不小。
再加上我們醫院將在九月中旬的時候開始實行輪班制,屆時整個新生兒病房有時會只剩下我一個人,也就是說如果我沒能在實行輪班制之前把該學會的東西學會的話,到時候我就會死得慘兮兮,慘不忍睹。

接下來的日子不會好過,希望日子能夠過得快一點,我學東西學得快一點,然後結束這一切。

2011年9月6日 星期二

機會

我的中學同學要去進修了。
他要去的學校來頭不小,是和世界頂尖的醫學院--John Hopkins Medical School聯辦醫學系的Perdana University。
是的,再過幾年,我又有一個朋友要跌入火坑了。

這是他一直以來在追求的夢想,如今他只差一步就要實現,我沒有勸阻的理由。

我知道他要去進修的時候,很是興奮。
他說,我比他還要興奮至少十倍。
我說,只有真正的朋友,會為你的成就開心,而不是嫉妒。

畢竟看著他憂鬱了那麽多年,一直都在做著一些他不喜歡的事情而鬱鬱寡歡,如今他總算能夠跳出這個無盡的漩渦,向他所嚮往的生活奔去,身為他12年的朋友,實在是很難不開心。

也許有人會說他幸運,這閒大學公開招生的時候他正好結束實習期,時間點安排得剛剛好,可以沒有後顧之憂地寄出申請書。
可是他說過,申請入學的手續很不簡單,而且很困難。
對於一個還要花時間在工作上的人來説,這個過程更是艱辛。

我想與其說他幸運,不如說他對於成爲醫生這個夢想,從來都沒有放棄過。
所以當機會一來到他的面前的時候,他就緊緊抓住。

死都不放手。

而我有很好的學習機會擺在我面前,我卻眼睜睜看著它溜走。

今天早上在做早上彙報的時候,老闆突然叫我的名字,說:“等下巡完房后你就到門診部去。”
一直以來我都以爲門診是那些很有經驗的實習醫生才能夠去,聽到老闆這麽說的時候我自然是大喜過望,畢竟我才工作一個多月,就有機會到門診部去工作,代表我學習的機會更多。
可是這時有MO提醒老闆說:“可是你昨天已經要他給那個有糖尿病的孩子補習功課。”
老闆“噢”的一聲:“對阿,我都差點忘了,那你不用去了,換別人去吧!”

我整個人是立刻像泄了氣的皮球。
那個糖尿病的孩子的問題是他的血糖一直沒有辦法控制,搞到最後演變成了糖尿病酮酸血症(diabetic ketoacidosis),幾天前入院治療。
因爲下個星期就是考UPSR的日子,當時老闆擔心如果讓孩子出院的話,萬一血糖又控制不住,孩子又再入院的話就連試都不用考了,便決定將他留院,讓他在醫院裏考試。

也算我當時多嘴,提起說我和病人一樣都是華小出來的,老闆立刻毫不猶豫地就指著我對孩子說:“你就在這裡考試,這個醫生會給你補習。”
這下好了,這份工作就死死的套在我身上。

結果爲了這個補習的差事,我沒有辦法到門診去。
老闆都這麽說了,我也沒有辦法反駁。

我要做的是醫生,不是補習老師啊!!!!

2011年9月5日 星期一

透明人

今天老闆巡房的時候,忽然閒一大群穿著白袍的人走了進來。
聲勢甚是驚人。
後來才發現,這一些都是剛到我們醫院的醫學生,在講師的帶領下先來熟悉環境。

那個講師向我們老闆介紹這群學生的時候,我一聼他的口音當下的反應就是:
這是緬甸人!
畢竟我是聼了五年緬甸腔英文的人哪!

看著這群學生的背影,心裏不禁有些感慨。
好幾個月前,我也像他們一樣,身上穿著白袍,心裏對醫生這份職業充滿憧憬,對救人充滿熱忱。
同時,也爲著自己在病房裏沒有任何地位,隨時被病人拒絕、被護士斥駡,被大家當作很礙眼的物體而感到無所適從。
曾經我很不喜歡以一個醫學生的身份在病房裏晃蕩,畢竟當大家都在那麽忙碌的工作的時候,你就算是站在那邊不動,也是很礙事。
我寧願醫生還是護士給我一些工作做,也不願意被當作是一個透明人。

以前在當醫學生的時候,最麻煩的事情莫過於找醫生幫忙簽我們的logbook。
有些醫生很好,只要請他幫忙他都會簽;也有些醫生很吝嗇,請他簽十個地方他只願意簽一兩個。
我們當中有些同學會自己簽名,然後就這樣交上去。
也許是我傻,我很不喜歡這種處理方式,總覺得這樣和作弊沒差。
所以總是忙著追在醫生的屁股後面跑。

我們最後一次稱自己為醫學生的日子已經是三個月前的事了,如今看著這些走在我們曾經走過的路上的學生們,感觸良多。

這一群醫學生離開后,有三個人留在我們的病房裏。
房巡到一半,躲在人群後面無所事事的我趨向這三個看起來很緊張的醫學生,隨便哈拉了兩句,讓他們知道他們的存在是被看到的。
因爲我知道被人家當作透明人的那種感覺、那種爲了要簽名而整天追著醫生跑的那種感覺。
我很不喜歡。

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就不要再讓它重復發生。

2011年9月4日 星期日

時間的尾巴

最近看了好幾本自我管理的書,像是《二十幾嵗,這些事你一定要知道》、《每天只要三十分鐘》、《35前成功的12條黃金法則》和《下班后的黃金八小時》。

沒錯,我很渴望成功。

畢竟當你看到你的同儕都過得很不錯的時候,你不會想要落後他們太多。

這些書都一直在強調著時間管理的重要性,像是《每天只要三十分鐘》裏說的:只要每天少看兩個小時的電視節目,老天就會在每隔六年送你一年的時間。
《35前成功的12條黃金法則》也說:25-35嵗是人生最有創造性的階段,很多成功人士也都產生在這一階段。
《下班后的黃金八小時》強調的則是如何利用下班后的八個小時為自己增值,而不是浪費在許多無謂的事情上。

將書本關起來后,躺在床上,回想起自己平時的生活方式,發現自己總是允許時間在指縫閒溜走。
悄悄的,一點聲息都沒有。
然後驀然回首,發現時間所剩無幾的時候,自己仍一事無成。

自己應該加把勁,抓緊時間的尾巴。

努力讓自己成功。

2011年9月3日 星期六

誰是老大

昨天病房裏來了一個血友病病人,因爲右大腿疼痛而入院。

孩子大腿受了傷之後腿部裏邊淤血,醫生之前已經勸告他不要亂跑,盡量躺在床上休息,避免傷處繼續流血。
可是這個已經十一嵗的孩子完全不聼勸告,仍然東奔西跑,母親也不阻止,任由孩子胡鬧。
最後傷處不見好轉,因爲擔心淤血越來越多,會導致筋膜間隔區的壓力上升,最後導致筋膜間隔區綜合征(compartment syndrome)而有必須截肢的風險,醫生決定讓孩子住院。
一開始母親對住院還頗抗拒,畢竟還在開齋節期間,誰會想要住院?
但是在醫生的堅持下,最後孩子還是住了進來。
在病房裏母子倆人把自己當作老大,醫護人員只不過是他們的傭人而已,對醫生護士頤指氣使的態度令我甚是火大。

孩子的情況需要在抽一次血之後的一個小時后再抽另外一次,進行特別的化驗,所以醫生在抽完第一次血之後請他們回去病床休息,等一個小時后再幫孩子抽另外一次。
一個小時后母子二人便回到了抽血室外,可是當時抽血室裏有醫生正在為另外一個病人抽血,母子倆人必須在外等候。
母親在外頭等了一會兒之後便感不耐,打開了抽血室的門往裏面探頭探腦的。

我們為病人抽血前會請父母將孩子帶進抽血室,然後請他們在外面等候,方便我們工作。
畢竟有些父母會不忍心看自己的孩子被針這樣刺啊刺的,會干擾我們的工作。
現在這個母親這樣沒有經過任何人的同意就打開抽血室的門,不僅是對我們醫護人員的一種不禮貌,甚至對病人和病人的父母也極爲不尊重。
我將母親請開后,便回到櫃檯工作。

接著她的寶貝兒子坐在輪椅上無聊得很,便搖著輪椅在已經很狹窄的病房走廊上晃來盪去,屢屢撞到別的病人家屬也不道歉。
更甚的是母親坐在一旁,只是口頭告誡孩子不要胡鬧,也不對被撞到的人道歉。
孩子玩輪椅玩膩了,便將輪椅推到櫃檯前,不斷的叩著櫃檯。
要知道櫃檯是木制的,像他這樣扣法不但會造成噪音,還會有些許的震動,對正在工作的人來説是一種干擾。

我站起身來,寒著臉說:“不要這樣敲櫃檯。走開。”

我知道我的態度不對,畢竟人家是病患,我們要有耐心來對待他們。
但是我實在是很討厭這種把自己當老大,自以爲是的病人和家屬。
要知道他們在病房裏所需要的一切都是由我們和護士來提供,如果我們什麽都不做的話,他的孩子輕則截肢、重則喪命,爲什麽就不能對我們尊重一點?

我在工作的時候從來不敢得罪護士,因爲我知道她們比我們有經驗得多,而且如果沒有她們的話,很多事情我們都沒有辦法做。
在病房裏,我認爲她們是老大。

而老大是不能得罪的。

知道什麽時候應該保持謙卑,什麽時候能擺架子,那是一種智慧。
如果像我這樣沒有這種智慧的話,就時時刻刻裝傻,那也許還安全一些。

2011年9月1日 星期四

不停戰鬥

有一天放工之後,我在駕著車子,對她說:“從前我在打工的時候,從來沒有那種‘哎喲明天要去工作,想起來就好煩’的感覺,不像現在,每天早上去工作前都要天人交戰一番,才願意拖著屁股往醫院去。”

前幾天我oncall的時候,一直很擔心各個小病人、尤其是病況比較嚴重的病人的狀況,大約在淩晨十二點左右的時候我還在病房裏四處亂晃,到每個小病人的床邊探頭探腦的,看看他們睡得舒不舒服、呼吸會不會急促、有沒有什麽問題等等。

來到一個小病人的床邊,我打開病歷夾寫下一些東西的時候,病人的媽媽説話了:“你要工作到什麽時候啊?”
想來是因爲她看我從早上就待在病房裏了,到那麽遲了還沒回家,好奇心驅使下便這麽問道。
我擡頭看了看她,說:“今天要比較久一點,到明天早上。”
媽媽瞪大眼睛看著我:“你們醫生好辛苦!”
我繼續手上的工作,聳肩道:“有什麽辦法?”
媽媽又問:“你從小就想當醫生嗎?”
我停下了正在寫字的手,心裏回答道:“可以算是嗎?可是像這樣的生活,是我要的嗎?”
我笑道:“就算不是也沒有辦法了。”
媽媽再接再厲:“那你本來想當什麽?”
我合上了病歷夾,看著媽媽,笑說:“現在都已經走上這條路了,就沒有理由再去想這些事情。再想下去不但於事無補,對自己也不過是一種折磨。倒不如好好的將這條路走下去,隨遇而安。”

昨天在翻閲雜誌的時候,看到了一篇探討本地醫學院過剩,對將來的醫生有什麽衝擊的文章。
作者說:“以前我們在當實習醫生的時候,人手嚴重短缺,導致我們oncall的時候往往一個人要照顧一兩個病房的病人,但這卻是我們學習的機會。現在實習醫生太多,一個人照顧三四個病人竟然還在那裏唉聲嘆氣,抱怨說工作量太多。”
他還說:“我們要我們的實習醫生過得輕鬆點,卻沒有辦法接受到足夠的訓練和累積足夠的經驗,還是要我們的實習醫生在這段期間過得辛苦點,卻在技術和知識上有充足的成長?這是我們所需要思考的問題。”

今天早上到朋友父親的輪胎店去檢查輪胎,朋友的父親問我工作如何,我說還蠻辛苦的。
他扛著一個輪胎笑著說:“沒關係,年輕人,拼一點!”

我想到之前的文章裏,maileng姨留的言:“作莫阿姨读了笑嘻嘻?XD磨钻石、磨铁棒。。”

以前曾經在一本書裏看過這樣一句話:“在這個世界上有哪一種評價極高的資格是可以簡單取得的呢?”

這些人說的,豈不是在說著同樣的事情嗎?
人,本來就該趁著年輕有本錢的時候,盡其所能的燃燒自己,像海綿一樣的拼命吸收所有所能及的知識,然後再消化、思考之後,變成屬於自己的智慧。

就像九把刀說的:“人生就是不停地在戰鬥。”
從每天一睜開眼睛開始,我們就在和自己戰鬥著究竟要不要起床,然後到醫院后就要和病人、疾病、上司,還有自己戰鬥。
而自己,則在戰鬥中受傷,跌倒之後,逐漸的成長。

願我能夠越戰越勇,在失敗中學習,向失敗叫囂。

botak

我們的病房裏有一個病人,胖胖的,頭上一根頭髮也沒有,笑的時候兩個小眼睛會眯成一條綫,像極了郝邵文小的時候。

他是一名血癌病人。
頭上光禿禿是因爲化療的關係。

他的哥哥也是一名血癌患者,但在幾年前就已經去世了。
說起這個病人的媽媽的時候,大家都覺得她的心臟很強。
畢竟大兒子患上血癌已經夠難過的了,然後大兒子去世之後,另一個兒子接過了棒子,也跟著患上了血癌。
可是每次看見她的時候,臉上都是挂著笑容,用極爲寵愛的眼神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兒子。

他的孩子很活潑,但是也許是被母親溺愛著的關係,説話的態度沒上沒下的,但是我們聼了也不放在心上,總是逗著他玩。
從他母親對待他的態度來看,我感覺到母親似乎很害怕孩子隨時會離開,所以很迫不及待的將她的愛盡其所能的都給他。
這麽一來,如果有一天孩子忽然毫無預警地走了,孩子至少是帶著快樂的童年離開,而母親也不會有遺憾。

我每次都會刻意捉弄他,摸他的光頭,叫他botak,然後他就會笑著罵我,叫我走開。
也許有人會覺得我很刻薄,爲什麽要這樣捉弄一個那麽可憐的小朋友。
可是我只想用對待一個普通小朋友的態度來對待他。
畢竟那麽多人對他特別好之後,有人願意以普通人的眼光來看他的時候,也許他反而會覺得新奇。

過幾天,他就會離開病房。
而再過幾個月,我也會離開小兒科。
下一次再見到他的時候,會是什麽時候?

希望會有再見的那一天,然後我能再摸他的光頭,叫他一聲botak。
然後看他眯著雙眼笑著揮開我的手,叫我走開。

2011年8月31日 星期三

What Are Words

正當我在百般無聊地一邊翻著新生兒急救課程的課本,一邊時不時地瀏覽面子書的時候,一個朋友在面子書上分享的影片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那是一個之前參加了《美國偶像》的男子,他出名的原因很特別:
他有一個女朋友,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的時候,一場車禍導致他的女朋友受到了嚴重的腦部創傷,造成她的行動極爲不便。
而他並沒有離棄她,也沒有將她隱藏起來,反而選擇留在她身邊,並在鏡頭前公告天下,告訴世人說他有這樣的一個女朋友,而他深愛著她。

撇開他的歌聲不說,他的外形不佳,但是他的深情卻在一瞬間俘虜了許多人的心。

這個影片是他的最新單曲,製作人是根據他的真實故事而寫出了這首歌。
歌詞簡單,但每一句都足以直接穿透人心,一點都不留情。

也許有些人會認爲他不過是利用他的未婚妻來炒作,博取社會大衆的同情,達到宣傳的效果。
但是對於他的未婚妻來説,相對于毫不留情的轉身離開,也許她反而會希望他利用她,至少她還能夠感受到那對於別人來説虛情假意,但對她來説是至情至性的餘溫。

就像是一個即將溺斃的人,就算是抓到一根稻草,也會緊緊抓著不放。

不管事實爲何,我寧願相信他深愛著他的未婚妻。
這個世界雖然冷漠,但是人性還在。
我們不能斷定所有歷經滄桑的感情背後都有動機,畢竟這個世界上當什麽都消失之後,愛還是會被保留下來。

就算是像芝麻那麽丁點的愛,也還是愛。




Anywhere you are, I am near
Anywhere you go, I'll be there
Anytime you whisper my name, you'll see
How every single promise I keep
Cuz what kind of guy would I be
If I was to leave when you need me most

What are words
If you really don't mean them
When you say them
What are words
If they're only for good times
Then they don't
When it's love
Yeah, you say them out loud
Those words, They never go away
They live on, even when we're gone

And I know an angel was sent just for me
And I know I'm meant to be where I am
And I'm gonna be
Standing right beside her tonight

And I'm gonna be by your side
I would never leave when she needs me most

What are words
If you really don't mean them
When you say them
What are words
If they're only for good times
Then they don't
When it's love
Yeah, you say them out loud
Those words, They never go away
They live on, even when we're gone

Anywhere you are, I am near
Anywhere you go, I'll be there
And I'm gonna be here forever more
Every single promise I keep
Cuz what kind of guy would I be
If I was to leave when you need me most

I'm forever keeping my angel close

2011年8月30日 星期二

匆匆一個月

看見銀行戶口裏的存款忽然閒多了不少,赫然發現,我已經工作一個月了。
從一開始的懵懵懂懂,到如今已經勉強能夠習慣工作環境,一個月的時間,其實過得真的很快。

前天開始,我們的老闆巡房時像大放送般的,拼命的讓病人出院回家,好讓他們能夠回鄉過年。
巡著巡著,來到了一個病人的床前,老闆停下了腳步。
那是個患有唐氏綜合症的兩嵗大孩子,不久前才被診斷出患有血癌,可是父母親拒絕進行化療,只願意接受輸血。
這次孩子進院是因爲肺炎的關係,從入院開始就一直在發燒,就算是開了抗生素還是退不了。
後來老闆換了另一種更強的抗生素,才成功的將溫度控制下來。

老闆聼過了彙報之後,説照理應該讓孩子完成一個療程的抗生素后才能夠回家,而如今還有幾天,孩子才能夠完成整個療程。
如果等到孩子完成療程的話,開齋節已經開始了,這也意味著孩子必須在醫院裏過開齋節。

老闆尋思了好一會兒,決定給孩子也算是強,但是稍弱的高劑量抗生素,讓孩子回家服用。
她說,孩子也許沒有機會過明年的開齋節,所以就決定讓他回家,度過他也許是這一生中最後的一個開齋節。

躺在病床上的孩子看著手機裏播放的卡通片,忽然轉過頭來,向著老闆呵呵笑。
那笑容,純真的令人難以相信。

***

很久以前就想要當兒科醫生,因爲覺得孩子患的病大多數都是天生的,很無辜的就病倒了,不像是成人的病,大多是沒有好好照顧自己而患上的。
另一方面我自己知道我凡是需要動手的事情都不會做得很好,所以從來沒有想過要往外科的方向走。
可是在這裡待了一個月后,當兒科醫生的意願開始搖晃得厲害。

我們這裡的規則是實習醫生如果為孩子抽血抽了兩次都失敗的話,就必須通知MO,讓他們來出手。
我每次看到那些孩子白白胖胖的手擺在我面前,卻死都找不到血管的時候,我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就會開始滴下來。
可是每次看到MO,或是學長姐們一出手,那紅色的血就會不知道從哪裏滴出來的時候,我那種既欽佩又慚愧的感覺就會像火山爆發般的亂噴。

如果我要當兒科醫生的話,我必須在兒科當一兩年的MO,
以我這麽菜的技術來看的話,以後如果我的實習醫生跑來告訴我說他們沒有辦法抽到血,請我幫忙的時候,我總不能跟他們說:“我也不會抽,你們去找別的MO。”吧?

我曾經為這件事情感到十分懊惱,但是卻又無能爲力。
它不像是知識上的缺乏,只要死讀就行,它是需要經驗和實際操作上的累積才能夠進步。
我曾經問過我的MO,要怎樣提高我的技術,她說:“練習。”
我當然知道要練習,但是總不能要我有事沒事就去抓寶寶來扎針吧?

目前,正在搖搖擺擺著。

2011年8月13日 星期六

神經衰弱

經歷了一個多星期每天早六點半上班,晚上十一點多到家,沒有見過陽光的工作日子后,我真的明白度日如年的感覺。

從一早開始就一直做做做,不是站著就是走著,每天中午時分腳跟就會開始作痛,然後到晚上的時候就會有一種較快廢掉的感覺。
這個循環每天都在重復上演。

每天都要心驚膽戰,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漏了什麽重要的東西沒看到,會忘了哪個病人的血要抽,然後就被罵得慘兮兮。
自己做錯自己扛也就算了,連累到其他的同事那纔是糟糕。

今天好不容易休假,睡醒的時候發現手機裏有一個來自同事的未接來電。
當下是嚇得半死,以爲自己做錯了事情,或者是昨天下班前忘了和同事交待事情,趕緊發了一封簡訊,問看他找我有什麽事。
結果吃早餐的時候都是在吊著一顆心,忐忑不安。

後來這個同事囘了信息,說他只是想問我要不要幫我買書。
放下電話后,心裏竟然還在撲通撲通地跳,久久不能平息。

說實話,下次有哪個孩子跟你說長大后要做醫生的話,請不要猶豫地給他兩巴掌甩下去,不要讓他誤入歧途。

2011年8月3日 星期三

參見王子

我的中學同學,成了臺灣網絡雜誌《誠品站》駐站作家的文章主角。

《參見Raymond王子》,多麽響亮的標題。

他中學之後就在本地私專攻讀美術設計,後來在這裡打了幾年工之後,便飛到倫敦去深造。
之後聽説他在那裏做得不錯,甚至還出了書,成了作家。
過了一年左右,他居然就這樣上了臺灣的雜誌。

當一個在倫敦發展的攝影師能夠登上臺灣雜誌的時候,就代表這個人已經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而知名度從何而來?
知名度從成就而來。

我還記得中四的時候,我們是同班同學,他坐在我的旁邊,那時我們的交情甚好。
甚至連空手道的世界也是他帶我進入的。

當年的同儕如今已經站在世界的舞臺上發光,人們的焦點都在他的身上滯留。
而我則剛剛離開象牙塔,踏入白色巨塔,準備展頭露角。
也可能什麽都還來不及露,就被踩得扁扁的。

從前的我一定會很羡慕他的成就,然後產生自卑感。
但是現在我雖然還是羡慕,卻不再自卑。

當年我玩三國題材的電腦遊戲的時候,縂必須選擇要扮演的武將角色。
在這些角色當中,有人的天資是“天才”,有人是“大器晚成”,有人是“平衡發展”。
大器晚成型的武將雖然在遊戲開始的時候並不起眼,但是隨著遊戲進行,武將逐漸成長,到後期的時候會突然爆發,在武力、智力、統帥和魅力等等方面的數值有大躍進的表現,最後和天才型的武將平起平坐,或甚至是更勝一籌。

呂蒙是典型的大器晚成型,而諸葛亮則是天才型。
可是不管怎樣,兩個人到最後都在歷史裏留了好的名聲。

一本書這麽說過:“大器晚成也不是一件壞事,最後能獲得人生的勝利就夠了。”
這句話深深的激勵了我,當時我還特地將這句話用熒光筆標記起來。

隨著每個人在生命中走的方向不同,所需要的時間自然也有差異。
總不能一直羡慕別人的成就,而忽略的腳下的路,到最後被絆倒了,到時才來後悔咒駡。
也許我在羡慕他發光發熱的同時,他也在羡慕我能夠為民服務。

他的成功,絕對是激勵我的力量之一。
我會一步一步,雖然緩慢,但是扎實的,向我該去的方向走去。

有一天,我也能在這世上發光。

2011年8月1日 星期一

給我們的祈禱文

我們在天上的父,

感謝您帶領我們這五年來的腳步,讓我們從進入醫學院的那一刻起,就有足夠的力量來走完接下來的路。
主啊,若非您賜下慈愛,我們也許在跌倒了之後,就不再有爬起來的力量。
然而,因著您的憐憫,我們總算走過了許多艱難的時刻。

我們在天上的父,
如今我們即將進入人生的另外一個階段,而前面有更多的阻礙和困難在等待著我們。

求主你繼續看顧我們,讓我們能夠學習在遇見困難的時候,不單單依靠人的力量,也要向主您尋求幫助,因爲主您是醫治的主,我們只不過是您手上的工具罷了。

求主您賜給我們聰明智慧,讓我們在面對困難的時候,能夠有能力來解決問題。

求主您賜給我們勇氣,讓我們在面對障礙的時候,有勇敢前進的力量。

求主您賜給我們憐憫的心,讓我們在面對病人的時候,能夠有同理心來幫助他們。

求主您賜給我們耐心,讓我們在面對難纏的病人和同事的時候,能夠有智慧來與他們相處。

求主您賜給我們開朗的心,讓我們在面對困難逼迫的時候,能夠以微笑來面對。

求主您讓我們學習放下,就像您說的“凡勞苦擔重擔的,都可以到我這裡來,我必使你們得安息。”

求主您賜給我們健康的身體,讓我們在面對沉重的工作壓力的同時,能夠有健康的身體和足夠的精神來幫助那些需要我們的病人。

求主您賜給我們有堅定不移的信念,讓我們在面對各種試探誘惑的時候,能夠把持著自己的心,走正確的路。

求主您看守我們的心思意念,讓我們時時刻刻地記得我們是主您的器皿,我們的一舉一動,一思一念都是一個見證,主您要使用我們,在醫院裏、在這個世界上做鹽做光。

我們在天上的父,
請求你看顧我們的一切,讓我們能夠以行動來榮耀主您的聖名。

這一切都是奉主耶穌基督得勝的名求,
阿門。

2011年7月15日 星期五

《偷書賊》

買下這本書的時候,是在五年前的書展裏。
那時在網上就聽説過這本書,而且風評看起來不錯。
於是就把它帶了回家。
後來在草草翻過了幾面后,覺得沒有什麽吸引人的地方,所以就擱在一旁了。
也許那時候有更吸引我的事情正在進行著,或者是有更重要的事情正在等我去完成,所以我沒有辦法很專注地去投入在故事裏面,忽略了好多的細節。

在五年后,我在書房裏看到了這本書。
百般無賴之下,我將它帶囘了房間,躺在床上,開始重新閲讀。
然後我發現,這本書有問題。

它會讓人一直看下去,放不下來。

故事的背景是希特勒執政時的德國,主題是文字的力量。
故事的敍述者身份很特別,是死神。

這個死神很可愛,它既不冷酷,也不黑暗。
比較像是一個拿了人家工錢在默默工作的打工仔。
他曾這麽說:“還好我辦事能力超強,普天之下只有我能在這麽短暫的時間裏,搬運了四万五千多個人。”
這個死神敍述的方式不僅帶著些許的黑色幽默,有時還很有人性:“那一瞬間,我忍不住了,我走到她身邊看仔細點。我再次目睹她臉龐的那一刻,我察覺到她正在看著她最深愛的人。”
他以一個第三者的身份來看待在希特勒統治下的德國、當時的德國人民、主角莉塞爾、還有人性。
他常常被人性裏的矛盾所震撼著:“我看見人類的鄙陋,也看見人類的美麗,而我好奇爲什麽人類能夠既鄙陋又美麗呢?”“人類,在我心頭縈繞不去。”

主角莉塞爾是一個原本不識字的孤兒,在因緣巧合下偷到了一本《掘墓工人手冊》,並且在養父的引導下,漸漸的踏入了文字的世界,並且貪婪的吞噬著一切她所可能遇見的文字,消化,然後成長。
在那個希特勒利用文字和符號對德國人進行洗腦的年代,莉塞爾卻利用了文字幫助了當時處於水深火熱的情況下的一個猶太人。

作者對人物的描繪極爲出色,短短四百多頁裏的一本書裏,不僅描繪出了莉塞爾對文字的渴望,善良的性格,連對配角們的描述也毫不含糊。
隨著故事的發展,我似乎真能看見莉塞爾的養父漢斯在地下室裏和莉塞爾一起念書,看見莉塞爾坐在他身邊一起捲煙卷,聽見他的手風琴聲。
就連他在去世后,死神去領取他的靈魂時的那種場景,似乎就在我眼前真實的上演。
然後翻著書頁的時候,我似乎聽見莉塞爾的養母羅莎咒駡人的聲音在耳邊回蕩,似乎聞到了她那難喝的豌豆湯的味道,並且感覺到了她那嘴硬心軟,對莉塞爾和漢斯兩人最誠摯的關愛的心情。
在說到猶太人麥克斯的時候,我似乎就在那個沒有辦法看到天空的地下室裏,看著一個被壓迫的猶太人每天在戰戰兢兢地過著日子。既擔心自己會被抓,又擔心會連累到漢斯一家人。
還有其他像魯迪對莉塞爾的愛慕、鎮長夫人的憂鬱、高傲的侯莎菲女士、甚至連出場一下子的侯莎菲女士的兒子麥可,在因爲身為逃兵而感到羞恥然後上吊自殺的那個場景,也讓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故事敍述著一條街上的人們在一個大世代裏如何生存,如何與無法預知的空襲共處的同時,赤裸裸的刻畫出了在戰爭底下,人民遭受著怎樣的命運,多少的家庭因此而崩裂瓦解;在種族主義之上的環境裏,被打壓得族群面對的是怎樣的恐慌。
有人說這個故事是一個冷靜的故事,沒有任何的高潮,但是我覺得它的高潮出現在書本的結束前幾頁。我甚至有一種“啊,終于發生了”的感覺。
整本書裏出現的矛盾極多:恐懼和正義之間的取捨,個人或家庭之間的生存選擇,應該跟著自己的意念或是跟著大環境行事,這一切的一切不斷地在發生著。
在閲讀的時候常常都會出現那種很掙扎的感覺,也許這就是作者想要帶出來的信息:人生是由大大小小的選擇所組成。

至於如何選擇,全在於你自己。

2011年6月18日 星期六

《死亡祭儀》


當初買下這本書的原因有三:
一、一本正版翻譯文學只需十八塊!
二、書本封面的文案這麽說:
本書被國際版權人推崇為以丹.布朗的歷史懸疑加上米涅.渥特絲的殘酷犯罪來推崇, Hodder出版社編輯蘇西.道爾更比喻這本書就像是《人魔》遇上電影《厄夜叢林》,再搭配冰島音樂精靈碧玉的背景音樂。”
又說:
本書從2005年底出版後,長時間高居冰島的暢銷排行榜榜首,《死亡祭儀》在冰島創下暢銷紀錄後,在海外短短半年時間便賣出22種語言、30餘國版權,西班牙譯本上市一個月便大賣一萬冊精裝,也發行了德文版。
說得這麽強大,不看看是不是對不起自己?
三、當時手邊的書都看完了,所以急著買書。

於是,我掏出了十八塊,把這本《死亡祭儀》給帶了回家。

這本書的大綱如下:
在冰島大學攻讀冰島獵巫史的德國研究生哈洛德死狀極慘,毒販胡吉涉嫌重大。哈洛德家境相當富裕,其家人不滿警方的調查,懷疑兇手另有他人,聘請專人 進行調查。調查過程中起出大批古老文件和神祕儀式,並發現了一個魔法社團,成員都對冰島歷史上的各種酷刑和虐殺事件非常著迷……哈洛德出手向來大方,會幫 朋友買單付帳,他的朋友都有不在場證明,但是,有不在場證明的人,都確實不是兇手嗎?  他死前曾有巨額金錢去向不明,是和吸毒、忌妒、憤怒、金錢、復仇、瘋狂、自衛跟性變態等有關嗎?還是因為什麼原因被施了巫術黑魔法?

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看完之後,我只能說:真的不好看。

我通常只花兩到三天的時間來看完一本三百多頁的小説,而這本小説也是三百多頁,卻花了我一個星期的時間,可見它對我來説是那麽的不具吸引力。
它的題材涉及到了查案、巫術、古文獻、性變態和謀殺,這幾個要素同時出現在一個故事裏的話應該會很吸引人才對,可是在這個故事裏我完全沒有享受到那種刺激感。
也許是加入的元素太多,使得每一個元素被分開過後顯得極爲單薄。
丹·布朗的《天使與魔鬼》和《達文西密碼》同樣涉及了宗教、科學、符號和謀殺,但是出來的效果和這本《死亡祭儀》有天淵之別。
看完丹·布朗的文字,我對兄弟會、異教、符號學等等有更深的認識,或者是有吸收到新的知識。
反之看完《死亡祭儀》之後,我連主角叫什麽名字都想不起來,更別説是它裏面提到的那些巫術、符號和古文獻了。
我很喜歡網上對《死亡祭儀》這本書的書評裏的一句話:
故事的發展和冰島古代女巫之間完全沒有去做彼此氛圍關連性的安排,好像故意用棒球手套來作為十六盎司牛排的鋪陳,就好像猛講棒球手套的故事來營造與其造型類似的牛排的故事,也好比講張飛的武功來陳述岳飛的故事,整本書不搭調到了極致。”

一針見血。

也許這不完全是作者的錯,翻譯者也有問題。
看翻譯文學本來就要承擔翻譯者功力不足,無法將外國人的幽默和内涵精准的翻譯成中文的風險,無奈這本書的原文是冰島文,我就算是想看原文書來作比較也是無能爲力。
另外書裏還有一些錯別字,例如使盡吃奶之力的“盡”,書裏寫成使勁的“勁”。
誠意不足。

所以說,書本封面的文案,還是看看就好。

2011年6月17日 星期五

假裝

不想再假裝堅強。
也不想再假裝已經長大。



















所以我要學會堅強。
學會長大。

在該戴上面具的時候,
戴上面具。


2011年6月16日 星期四

不想再提

我回到吉隆坡的學校去處理畢業典禮的事宜,剛剛才回來。
畢業典禮的負責人好像以爲所有的學生都是吉隆坡人,整個典禮的準備手續很繁雜、很亂、很麻煩、毫無系統可言。
弄到大家都很煩。

我回到家,和爸媽商討畢業照的拍攝事宜。
我想早一點上去吉隆坡把照片拍掉,這樣一來當天典禮結束過後我們就不用在臨時搭建起來的攝影棚外人擠人,排隊等著拍照。
一方面我很討厭和別人推擠,另一方面我不想我的家人在這種環境下呆太久。
溝通上有問題,我媽就認爲我發脾氣,我爸也這樣認爲。
我沒有發脾氣的意思。
真的。
我只是累了。

然後我說,畢業典禮很麻煩,麻煩到我不想去。
這句話不只是我這樣說過,很多人都這樣說。
因爲真的很麻煩。
這句話沒有任何針對性的含義,有的也只是對大學方面的不滿。
結果卻被誤解成別的意思,認爲我不識大體。
純粹的一個牢騷,卻被這樣誤解。
而且還是被自己家人給誤解。
沒關係,我沒有發脾氣。
反正只是一個誤會。

我爸想在工作過後直接駕車上吉隆坡去,隔天參加畢業典禮。
我顧慮到他忙了一整天之後還要駕車,到了吉隆坡的時候已經差不多晚上十點,擔心他到時精神不濟,經過常常發生車禍的芙蓉大道時會危險,便建議他和我媽搭巴士上去,反正到時我已經在吉隆坡,去車站接他們就行了。
我真的是一片好意。
可是給我的回覆很具保護性,甚至具攻擊性。
我沒有發脾氣。
我真的沒有發脾氣。
也許他只是累了。

然後一個風涼話從另一邊射了過來,冷不防的,就這樣射了過來。
狠狠的,一點都不留情面。

我生氣了。
我很想反唇相譏。
可是我走開。

其實在說些風涼話之前,你可以問問,爲什麽我不想去?只要一個問題,我就能夠告訴你這一切的手續是多麽的繁瑣、多麽的令人心煩。
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個人通常只是嘴上說說,發發牢騷而已。
難道你們真的以爲我不知道這場畢業典禮對你們來説有多麽大的意義嗎?
難道你們真的以爲我會選擇不去出席嗎?
難道你們真的以爲我在奮鬥了五年過後,會不想留下一個紀念嗎?

難道你們聼不出,這只是一個牢騷嗎?

算了,也許在那麽多年以後,我在你們眼中還是那個幼稚、可笑、自以爲是、自私的人。
也許我在你們眼中從來都沒有成長過。
也許你們還是在認爲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所考慮的每一件事,都是爲了自己,家人什麽的,我都當是放屁。
也許你們認爲在過去的二十五年,我得到的除了一張文憑,什麽都沒有。
也許你們所引以爲傲的,是那張文憑,不是我這個人。

爲什麽,我突然覺得,這一切,

那麽陌生。

我不想再提起這件事。
過去就讓它過去。
再也不想再提。

2011年6月1日 星期三

感動

幾個星期前的一個晚上,當我們還在麥當勞與一大堆資料奮鬥,為考試作最後的衝刺的時候,我看到了這樣一個景象:
一個年約三十來歲的馬來婦女手上捧著剛買好的餐點,正在東張西望的尋找著座位,而勾著她的臂彎的是一個馬來男子,年紀看起來似乎也差不多,可是他的思維很明顯的有點遲鈍的樣子。
男子手上拿著一張麥當勞派給小朋友的遊戲卡,興味盎然地把玩著,翻來覆去的看著,摸著,感覺上他對這遊戲卡是愛不釋手。
他們找到座位坐下來之後,那婦女將她那在遊樂室裏玩耍的兒子叫了過來,要他坐好吃東西。
那男子還在玩著那張遊戲卡。
然後當那孩子在男子對面的座位坐定之後,那男子竟然就毫不猶豫地將手上的遊戲卡遞給了小孩。
男子當時的臉上挂著的,是笑呵呵的表情。

哇當下的我心中是滿滿的感動,感動得幾乎是快哭出來了。
我是不知道那男子心裏想的是什麽,可是我覺得他好喜歡好喜歡那張遊戲卡,可是他卻願意如此義無反顧的將它送給那個孩子,不就代表說他好愛好愛這個孩子嗎?
那麽直接的愛,完全沒有阻擋的震撼了我的心。

然後我告訴了坐在面前的思薇我當時的感受,她想也不想的就說:“那我們去買一些東西吃,跟櫃檯的小姐討一張卡片給他好不好?”
我嚇了一跳,說:“不用啦,萬一冒犯到那個同行的婦女怎麽辦?萬一他其實不是喜歡那張遊戲卡怎麽辦?”
結果一直到他們離開了,我們什麽都沒有做。

現在回想起來,發現在什麽時候開始,做好事也要顧忌那麽多事情了?
深思中。

PS:這女孩的心,很美麗。
PS2:maileng姨一定又是在那邊罵我多愁善感了。呵呵。

2011年5月23日 星期一

回顧二十年

在我五嵗那年,我身穿深藍色的吊帶短褲,白色襯衫,踏入了幼兒園,正式開始了我的求學生涯。
那是一家教會幼兒園,我記得當年幼兒園左邊是教堂,右邊是一個常常被鎖著的遊樂場。
如今那教堂已被拆除翻新,那被鎖著的遊樂場也已經不存在。
那時課室外頭有一棵大樹,大樹下有一個火車造型的遊樂設施,如今也已經被拆除。
午休的時候園方會替我們準備點心,我還記得那時我們常常吃的是粥、紅豆湯還有紅豆餅。
點心都盛在一個個紅色的小碗裏,小朋友們必須先排好隊,洗好手才能夠開動。
如今負責煮點心的阿姨已經換人,點心是否還是我們以前常吃的那些,則不得而知。
幼兒園畢業的時候我還記得我們換上了畢業袍,拿著卷軸似模似樣的站在大樹下拍畢業照。
也許大人們知道我們不能抓住童年,所以想用這種方式留下我們曾經有著童真的臉龐,在往後現實的社會中覺得自己面目可憎的時候,翻開以前的照片,提醒自己也曾經天真過。

轉眼間,我已經脫下吊帶褲,換上了藍色短褲,上了小學。
上課第一天,我的班主任不會念我的名字,問我的命是不是算來的?
其實也不能怪老師,畢竟芃莒這兩個字實在太少見,我想maileng姨應該也不會念。
我和我妹的學校只隔一條馬路,妙的是我念的是純男校,她念的是純女校。
每天早上我爸媽就會將車子停在我妹的學校門口,然後看著我過馬路走進學校后才離開。

我媽說我小學的時候很囂張,常常會說:“我今年要拿下XXX比賽的冠軍。”然後就會成真。
沒有一年落空。
可是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媽在背後督促我的成果。
我曾經爲了參加囯語演講比賽,站在媽媽的面前重復練習到哭。

那時的我數學極差,逼得我媽爲了教我不得不無所不用其極。
她送我去學心算,還給我一堆零錢作數學練習,做對了零錢就是我的,當作獎勵。
可是收效甚微。
我記得有一次我做到崩潰大哭,我爸還跑了過來對我媽說:“好了好了,別逼得太緊。”

我媽自己也是小學老師,爲了能夠指導我功課,她特地跟著我的課程排她的教課表。
我開始上地方研究的時候,她也去教地方研究;我開始上科學的時候,她就跑去教科學。
她的一切努力,終于在我小六會考成績放榜之後,看到了成果。
考小六會考的時候,我是一整個不在狀況到我根本不知道考過的試就是檢定考試,直到成績放榜之後我才恍然大悟:“誒?原來考試過了啊?”

撇除天資愚魯所帶來的影響不談,小學的生活還是挺寫意的。
下課的時候大家常常就會抱著裝滿玻璃彈珠的罐子沖到外頭的沙地去廝殺,要不然就是會帶著陀螺在水泥地上互尬。
有些小朋友還會在下課的時候偷偷到外頭去跟小販買兩毛錢一包的tikam,然後收了一大堆的劣質橡皮擦。
那時的我一天的零用錢也不過兩毛錢,常常看著人家吃一包五毛錢的薯片時都會想:“這薯片好貴!”更甭説是去買那種帶賭博性質的tikam了。
所以限制孩子的零用錢還是有用的,呵呵。

當年的小學如今早已搬遷至新校舍,舊的校舍被拿來改建成酒樓和小販中心。
走在舊的校舍範圍,當年的籃球場已經不復存在,曾經成爲我們彈珠戰場的沙地也已被改建成室内足球場。
因爲外頭有著一棵雞蛋花樹而盛傳鬧鬼的男厠已被拆除,當年的生活技能室也變成了洗車中心。
當年的所有回憶,如今已經連一點痕跡都不剩。

我上中學的第一天,聽見有同學說同班的某某人以前在小學的時候就很強,很會念書。
那時我忘了自己有幾斤幾兩重,竟然很不知好歹的遞了一張紙給那個同學說:“把他們的名字都寫在上面,我要打敗他們。”
結果呢?
十二年過去了,名單上的人有的拿了國家獎學金在美國康奈爾大學(常春藤聯盟)修博士學位、有人在倫敦當攝影師,還出了書、有人在德國念工程、有人到日本去修碩士。
而我還在這裡。
可見當年的大頭症還真是病得不輕啊。

中學的時候我老爸跑我的學校來教書,我常常覺得這對我是一種負擔,連我對別人說:“我爸是我的老師。”的時候,大家也都會給我那種“哇你真是超級無敵霹靂衰那你還有自由嗎如果是我不如死了算了”的反應。
可是現在回想起來,有負擔的應該是我爸才對。
試想想,當你有一個成績屁爛卻整天自以爲是,每天無所事事翹課到處在學校忽悠,對老師不禮貌還光天化日在課室裏睡覺的兒子,身為老師的你日子好過嗎?
有這種兒子,你要你的學生怎樣對你信服?
偏偏那時候的我並不能為我老爸設身處地的想,總是我行我素,很努力的在破壞我自己的名聲的同時,也讓我老爸的名聲掃地。
現在回想當年我們訓導主任的兒子在學校的表現,我跟他比根本就是個垃圾。

也許是這個原因的關係,那時候我們的關係很緊張。
我爸也許在學校聽見其他老師數落我的惡行,回到家又不想直接攤開來罵,臉色難免不好,我卻不明就裏,總是認爲他看我不順眼,故意找茬。
現在回想回去,還真是幼稚啊。

中學的生活其實不算多姿多彩,比較能夠讓我熱血沸騰的也只有操步比賽的事情。
因爲我們學校的聖約翰救傷隊的操步水平頗高,爲了捍衛這個榮譽,那時我們每一天下午放學之後就會聚集起來頂著大太陽在發燙的柏油路上練習。
比賽前的一晚,我們全隊三十多個人還會留在學校過夜,一方面在晚上做最後一次的練習,並且檢查裝備,另一方面也可以避免有人會在比賽當天早上遲到。
我們征戰了大大小小的比賽,很少空手而歸。
我印象最深刻的有兩個比賽,第一個是縣裏所有中學聖約翰救傷隊之間的操步比賽。
那時比賽過後宣佈成績時,所有的參賽隊伍都列隊在廣場上集合。
當時司儀從第三名開始宣佈,獲得第三和第二名的隊伍一聽到他們的學校名稱的時候都開心得歡呼大叫,整個隊伍頓時亂成一團,而當司儀宣佈我們的學校為冠軍的時候,我們一整隊三十一個人一動都不動(之前完全沒有彩排過),顯示出了高度的紀律。
當時的我自己也嚇到了一下,因爲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們的紀律竟然能夠做到這種地步。
第二個比賽是縣際非政府組織操步比賽,當時參賽的不只是聖約翰救傷隊,還包括了紅新月會、童子軍等等的其他團體。而在這個比賽中,我們總算見識到了什麽叫真正的操步,和真正的強者。
那真是一個震撼教育。

噢還記得以前學校食堂賣得最好的食物就是炸雞飯,我們每次下課都一定會買一盤來吃才甘願。
因爲食堂賣的炸雞都很大塊的關係,所以常常都會踫到只有外頭炸熟,裏面還是生肉的情況發生。
一開始我們碰見這種情況就會馬上拿給老闆要求換另一塊雞肉,但是時間久了以後,我們學會將所有熟的部分都吃掉,然後才將生的那部分給老闆看,換另一塊新的炸雞。

現在回到學校去,當年的老師都已經退休了,學弟也不知道換了幾代。
曾經想回到食堂去吃當年的雞飯,但是心裏很清楚的知道現在再也找不囘當年的味道。

後來上了大學,能回憶的真的不多。
第一年和第二年的成績真的是慘不忍睹,每個星期的測驗不是低空飛過就是不及格,成績從來沒有C以上過。
我還記得公佈第一次專業考第一部分的成績之後,我在我當時的部落格上寫下了這麽一句話:“我就像是一只在陰溝裏的老鼠一般,抱頭溜出了講堂。”來形容我的成績。
之後第二年考完第二部分,我們的校長在公佈成績的時候說:“你們之中有些人的成績實在太差,本來應該留級。但是因爲外頭來的考官覺得我們的考卷問題太難,所以覺得我們應該將整體的分數提高,這樣對你們來説才公平。”
那一次,我的成績是D下。
也就是說,若不是外來的考官的那番話,我本來應該留級一年才對。
之後我們就離開了吉隆坡,到東海岸來。
我的第一個posting是小兒科,第一天進到病房裏找了一個病人來詢問病史之後,便請一個醫生替我在我的logbook上簽名。
那個醫生對我說:“你先告訴我這個病人的病史再説。”
我說:“病人投訴咳嗽,發燒。”就這樣。
沒問咳嗽多久,有沒有痰,痰是什麽顔色,發燒燒多久,多燒,有沒有癲癇等等的問題。
我還記得當時那個醫生臉上的表情。

之後我和另一個同學到門診去,跟著小兒科的部門主任看診。
那時主任看過一個病人之後,身子也不轉的就問坐在他身後的我們道:“你們認爲這個孩子有什麽問題?”
那時我一整個空白,我的同學卻不假思索地説:“可能是Angelman Syndrome。”
當時主任馬上放下了手上的工作,態度是一百八十度的改變,將椅子轉了過來看著她道:“很好,來,讓我們來談談這個病人。”
他臉上的那個表情啊,是完完全全把我那個同學當作了一個同事來看,而不是一個醫學生。
從那時開始,我明白你要隨時有絕招能夠使出來,才能夠讓人對你印象深刻。
(坦白說到現在我還是不知道啥是angelman syndrome,之後我問我的同學她打哪裏讀到這個疾病的時候,她說是在第二年的時候老師教過的,然後我就明白爲什麽我不記得學過這個疾病了。)

第三年是算是我開始了解我所有問題的根源是我天資愚魯,所以我改變了念書方式,上課專心聽講,不再老師講這個的時候我在讀那個。
筆記常常都做了丟,丟了再做。
每天早上都比上課時間早到醫院去,看看病人,做做身體檢查,鍛煉自己的臨床技巧。

第四年的時候我們有第二次的專業考,我和思薇早在半年前就開始準備,然後在放讀書假的時候,我們每天早上十點左右就會到州立圖書館去念書,一直到傍晚六點回家吃飯休息一會兒之後,晚上八點多九點的時候就回到麥當勞去繼續念書,一直到淩晨兩點多三點,每天都念差不多十二小時的書。
終于在那年的專業考,我的成績首次破記錄的得了個B。

然後進入了第五年,我們仍然戰戰兢兢地努力地充實自己,盡量學習比第四年更多的東西。
我開始在病房裏嘗試以一個實習醫生的方式寫處方簽,開藥品,甚至連劑量都寫下去,為的就是讓自己在畢業的時候能夠馬上投入工作。
我們的最後一次專業考落在2011年五月,我在2010年九月的時候就找了幾個朋友組了讀書團,在每一個周末大家都在休息玩樂的時候,我們已經聚在一起復習課業,到醫院去看病人。
在三個星期的讀書假開始之後,我和思薇又像第四年一般,每天到圖書館和麥當勞報到,死命念書,拼命地將曾經讀過的東西再一次的塞進腦裏。
考試前幾天,媽傳了一封簡訊給我,問我說:“考試準備得怎樣?”
“準備為我慶祝吧!”那是我當下給她的回覆。
後來我妹說:“媽說你胸有成竹,叫她準備替你慶祝畢業哦。”
我說:“因爲媽沒有看到我這麽對她說之後,在那邊拿頭撞墻的樣子。”

廢話,總不能要我跟我媽說:“這次慘了啦一大堆東西還沒讀可能會不及格要在這裡留多一個學期你要多付兩万多的學費給我。”讓她緊張兼讓我老爸的血壓再次飆升吧?

那段時間的精神壓力之大簡直是不可言喻。
難怪人家說:“如果你不愛你的孩子的話,就送他去醫學院。”
考試前一天晚上,我把玩著臥房裏的木棍,然後玩著玩著……棍子斷成了兩半。
我才知道自己有多緊張。
我對上帝說:“我有多努力你最清楚,我將一切都交托在你手上,請你看守我面前的腳步。”
然後我就去考試了。

很快的,一個星期就這樣晃過去了。

公佈成績的那一天,有同學在等成績公佈的時候沒有辦法承受那種壓力,崩潰大哭,直嚷嚷著要回家。
到最後還是大家死勸活拉地才讓她留了下來。
我們坐在講堂裏,戰戰兢兢。
大家都害怕去年曾經發生的事情再次重演,有人又要再次掉隊。

後來校長公佈成績。
全數通過。
從那一刻起,我們的名字前多了兩個英文字,我們的中文名之後多了兩個字。
我們的肩膀上扛著的是更重的責任,我們的手上掌握的是別人的生命。

我吁了一口氣。
重重的一口氣。
總算,那麽久的努力沒有白費。
也許會有人說,你讀那麽多書,花了那麽多時閒,拿到的成績還不是跟其他人一樣?
可是我知道如果我不花那麽多時閒,不花那麽多精神的話,我這次一定不會及格。
曾經有人說過:“如果我用和別人相同的時間來讀一本書,卻讀不懂的話,那我就花三倍的時間來讀。”
這句話一直都在激勵著我。
我很喜歡另外一句話:“我不笨,我努力。”
我把它改成:“我笨,所以我更努力。”

謝謝上帝,一直都對我不離不棄。
謝謝老爸老媽,一直都怕我不夠錢用。
謝謝思薇,爲了一切。
謝謝我妹,一直為我禱告。
謝謝我的朋友,願意和我一起奮鬥。
謝謝我自己,能夠堅強的撐過去。

這樣幾行字,就道盡了我二十年的時光。
二十年的學生生涯,終于在這一刻畫下了句點。
我們再也沒有機會坐在課室裏看著老師在前方講課了。
我們已經正式地踏入生命的另一個階段,得向之前的階段揮手道別。
就算有再多的留戀,我們也不能停下腳步。

轉頭回顧過去的二十年,發現如今人事已非。
這才發現在我們前進的同時,時間並不曾停留。
時間在改變我們的時候,也改變了別人,改變了環境。
時間為我們在臉上刻下了痕跡,提醒我們已經不再年輕。

我們能夠做的只是繼續往前走,準備面臨更大的挑戰。
然後讓自己變成一個更好的人。

2011年4月7日 星期四

加油

最後五個星期。
成與敗,就在今朝。

大家加油。

備戰模式,啓動。

2011年3月29日 星期二

無題

我生來記憶力不好,對於小時候的事,我記得並不多。
可是我一直都記得這樣的一個場景:
那時我還小,老媽要到政府醫院去看病(也許不是?),便帶上了我。
我們坐在候診區,和一大堆病人一起等著。
老媽指著醫生所待著的房間這麽對我說:
“你看,馬X醫生看病都很快,華人醫生就會慢慢看,和病人建立起感情,讓病人信任他們,等他們出去開業之後,這些病人就會跟著他到他的診所去看病了。”
那時的我懵懵懂懂的點頭。
後來才知道,我媽早在我小的時候,就希望我能當醫生。
當然要我當醫生的原因不是她臉上會有光,而是希望我能夠有穩定的收入,舒適的生活。
她的打算應該是希望我順順利利畢業,然後當完實習醫生,兩年之後再出來開診所,安安樂樂地過舒服日子。

最近我們被派到不同的私人診所去見習,看著這些家庭醫生的工作性質(行爲?),真的不是我的那一杯茶。
所以,我以後想走的路,未必是能讓我過上安穩日子的啊。
呵呵。

————————————————————————

昨天等待復診的時候,看著手上拿著的書。
忽然想起十年前的我在這種時候,手上握著的,平時在讀著的都是巴金、茅盾、魯迅之類的經典。
囘想起近幾年來讀過的課外書,除了村上春樹之外,再也沒有讀過什麽經典文學。
難怪,最近總覺得自己寫的東西越來越不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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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盆大雨下了幾天,是不是因爲老天太難過,所以哭個不停?

2011年3月17日 星期四

活在當下

一個星期前才剛結束了在沙登醫院法醫部的見習,短短的一個星期内,就看見了約十二個死者躺在冰冷的解剖臺上,任人宰割。
這些死者的死因或為車禍,或為自高處掉落;或為誤殺,或為謀殺。
他們之中有人支離破碎,也有人完好無損,看起來就像是在沉睡一般。
不管他們的死因爲何,他們都在閉上眼睛的那一霎那,墜入永恒的沉睡當中。

當一個人的死因不明的時候,警方或是死者家屬會要求為遺體進行解剖,期望能找出帶走死者生命的原因。
我還記得我看到的第一個解剖案例是一個因車禍身亡的年輕人。
車禍發生的時候,他正在騎摩托車前往博大的途中,準備處理一些入學的事務。
結果他所騎的摩托車在高速公路上一個不小心反覆了,沒有被繫緊的頭盔被甩開,頭部撞到分界堤,就這樣離開了這個世界。
他被送到解剖室的時候,身上的白色襯衫染滿了鮮血,頸上繫著的領帶歪歪斜斜的靠在身子上。
一個年僅二十的年輕人,就這樣魂斷公路。

大多數被送進來解剖的死者都必須被切開頭顱,看看頭腦是否有受到傷害。
而當頭皮被拉下來,露出白森森的骷髏頭的時候,不管你生前長得是肥是瘦、是俊是丑,此時此刻每一個人看起來都是一個樣子。
就像佛教所說的,人的身軀只不過是一個臭皮囊。
死了,就會朽坏,腐爛。
不管你生前多麽風光,多麽富有,到頭來大家也都是一樣兩手空空的離開。
那段時間我看著這些躺在解剖臺上被解剖著的遺體,心中總是想著他們在早上的時候還像平常一般的出門,可是卻再也囘不了家了。
一切都是那麽地突然,那麽地毫無預警。
因爲生命是那麽的脆弱。

其中一個死者生前是一名柔術高手,在開武舘招生的同時也放高利貸。
有一天他的妻子出門回來之後,發現死者雙手被反綁,雙腳也被綁著,口中被塞了一塊布,倒臥在家裏。
妻子將他的身子扳過來一看,發現他已經窒息而死了。
我在接待室裏看著他的妻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著她如何發現死者的屍體的時候,腦中出現的只有一句電影臺詞:“出來在江湖上走的,就早該預料有還回去的一天。”
死者生前也許風光一時,人見人怕,並通過放貸賺了許多錢,但是到最後卻不能落得個善終。
就像《聖經》裏所說的:
“不要为自己积攒财宝在地上,地上有虫子咬,能锈坏,也有贼挖窟窿来偷。只要积攒财宝在天上,天上没有虫子咬,不能锈坏,也没有贼挖窟窿来偷。因为你的财宝在哪里,你的心也在哪里。(馬太福音 6:19-20)”
像這位柔術高手,在生前的時候爲了掙錢而選擇了不對的路,在離開世界的時候,留下的只是悲傷。

也許我們在為每天的生活汲汲營營的同時,應該停下腳步想一想:
如果我下一分鐘就要離開世界的話,我會為身邊的人留下些什麽?
因爲生命苦短,誰也沒有辦法預料下一秒會發生什麽事。
也許就像那個年輕人一樣,滿心以爲上了大學就能有好的前途,卻連大學的門檻都踏不進,就離開了。
也可能像那位太太,從外頭回家的時候打算為丈夫燒一桌子的好菜,踏進家門后才發現丈夫早已斷氣。
生命太短暫,又太脆弱。
我們要活得沒有遺憾。
要活在當下。

2011年2月20日 星期日

跳樓

最近翻開報紙,總是看到一堆人自殺。
其中選擇跳樓的人最多,不懂的人以爲自殺也只有跳樓一途。
整個趨勢似乎從那個男生在面子書上倒數自己的死期,被媒體大肆報道之後開始。

那個男生跳樓后的一天,我曾經到他的面子書查看,發現許多留言的人除了祝他一路好走之外,還不忘稱讚他的行爲,說為情自殺的他很癡情,是個真正的男人,是個情聖。
因爲網友的那些話,加上媒體報道不忘加上這男子是為情自殺,許多面臨感情問題的男女也跟著選擇以跳樓的方式來一走了之。
也許他們也希望別人能夠認爲他們真的愛得很深,深得當他們愛的人離開他們的時候,也一起帶走了他們的生命。
他們所要的那種不正常的掌聲和肯定,他們卻再也聼不到了。
當許多人開始跳樓的時候,不管是不是為情所困的人,也跟著爬上高處,一躍而下。

社會心理學家塔爾德曾經提出《模仿律》的論點,指出模仿是一切社會現象的主因,風俗是對過去事物的模仿,時尚是對當前事物的模仿。
另一位社會心理學家列朋則指出在一個社會情境裏,人們的無意衝動若佔了上風,就容易導致群衆性的盲動。
若將這些理論套用在這件事情上的話,不難發現近來爲什麽會有越來越多人選擇跳樓來解決問題。
就像好幾年前香港有人選擇以吸入一氧化碳自殺,報章報道說這樣的自殺方式不痛,自殺者能夠在不知不覺閒死去,而且死了之後臉龐還紅彤彤的,看起來很漂亮。
結果接下來幾個月香港選擇以吸入一氧化碳自殺的人數呈直綫上升狀。

這一切就好像是生理學裏所說的《positive feedback》一樣,當一樣東西開始變多的時候,同樣的東西會變得越來越多。
也像是各領域都有用到的《馬太效應》所說的,多的越來越多,少的越來越少。
所以你看搶劫的越來越多,做善事得越來越少;跳樓的人越來越多,愛惜生命的人越來越少。

總之,生命只有一次,要好好珍惜。
不管面對的困難有多大,總有解決的辦法。
我很喜歡一句話:
Do not tell God how big is your problem, but tell your problem how big is your God.
不要告訴上帝你的苦難有多大,而是告訴你的苦難上帝有多大。

左手殺戮,右手治愈

left hand kills, right hand cures.
左手殺戮,右手治愈。

今天我醒來之後,起身在面子書上打下了這樣的一句話。
那是我想擁有的能力。
當然我指的殺戮並不是說那種動不動就去殺人的那種恐怖行爲,這裡指的殺戮是當情況迫不得已的時候,我的手有能力將傷害我,或是傷害我愛的人打趴。

不久前姝穎爲了寫一封信,問我爲什麽要當醫生。
當年我還沒加入醫學院的時候,負責面試我的教授也問過這個問題。
那時的我還懵懵懂懂的,只能夠給標準答案:爲了幫助有需要的人。
可是經過五年在醫學院的淬煉,我的答案不再一樣。
於是我對她說:爲了保護我周圍的人,以及爲了我自己。

我發現很多人在最無助的時候是當自己或自己所愛的人生病的時候。
因爲他們面對的是他們完全陌生的世界,他們只能無助的吞下醫生喂給他們的資訊。
不管對或是錯,都照吞不誤。
我永遠記得那時我的大姑肺癌末期的時候,我爸不惜花幾千塊錢去買那幾克的豪豬棗,就是爲了買一個希望,希望我的大姑能夠痊愈的樣子。
我希望我所擁有的知識,能夠在這個時候,為自己,為身邊的人帶來一點慰藉。
所以我希望我的右手,有治療的能力。

我記得我在中二還是中三的時候,我的爸爸是學校空手道社的顧問老師,有一天他問我:“你要不要學空手道?”
我那時很斬釘截鐵的一口拒絕。
因爲我要學的是中國武術。
後來中四的時候,因爲找不到地方學中國武術,再加上被朋友影響,我正式踏入空手道的世界。
那時也是純粹好玩,沒有好好去練。
一直到現在,看到報紙上動不動就有人在街上被打、被打搶、被侵犯,我終于知道武裝自己有多重要。

自從我好好鑽研空手道之後,我發現我比較不那麽軟弱,因爲我知道我的雙手,不只是一雙手。
有道理的,我跟你說道理;沒有道理的,你要跟我大聲我也不怕你。
我的車上有一根棍子,還有一對雙節棍,不是爲了讓我成爲路霸,而是當有路霸攔路的時候,我能夠保護我愛的人。
所以我希望我的左手,在必要的時候,有把對手打得頭破血流的能力

這些能力,是我用來保護我身邊的人的本錢。
因爲對我來説,他們,都是重要的人。
而我,不能失去他們。

2011年2月5日 星期六

春花夢露




春花夢露

作曲:蕭煌奇
填詞:武雄
演唱:蕭煌奇(我是蕭煌奇)


那年他提著希望的行曩 留下他青梅竹馬的姑娘
飛越了兵荒馬亂的兩岸 獨自來到十里洋場
那是個夜黑風高的晚上 他走在南京西路的路旁
有一個青春發亮的臉龐 闖進了他不設防的心坎

春花:一夜東風吹亂西窗 明月入斜廊
   我在夢中秋水望穿 等待我的郎


黃埔江 溫柔鄉 寂寞的兩岸
夜很長 夢很長 都是避風港
職場情場 早已荒涼 理想夢想全都遺忘
歌也香 酒也香 慾望的兩岸
新人笑 舊人哭 暫時不去想
忘了自己 忘了爹娘 任憑電話徹夜一直響

夢露:今夜風微微 窗外月當圓
   雙人相愛欲相見 思君在床邊



那天他推著行李進海關 留下那頻頻回首的姑娘
飛越了兵荒馬亂的兩岸 獨自走出桃園機場
那是個夜黑風高的晚上 他走在南京西路的路旁
有一雙堅定疑惑的眼光 淡淡的問是誰在聲聲唱 

春花:一夜東風吹亂西窗 明月入斜廊
   我在夢中秋水望穿 等待我的郎



舊圓環 繞不完 糾纏的兩岸
路很長 歌很長 不斷的空轉
人來人往漸漸迷惘 立場下場全在搖晃
夜已央 夢已央 掙扎的兩岸
話兩行 淚兩行 道也道不完
不能鬆綁 不能歸檔 只剩謊言天天在對唱


夢露:今夜風微微 窗外月當圓
春花:一夜東風吹亂西窗 明月入斜廊


愛也長 恨也長 情海的兩岸
進也難 退也難 越來越荒唐
地獄天堂互相模仿 諾言謠言繼續流竄
路也斷 夢也斷 現實的兩岸
燈也關 心也關 誰都不必講
英雄氣短 兒女情長 誰曾真的替誰想一想

2011年1月28日 星期五

瘧疾

繼我從柬埔寨回來后,前前後後共進了三次醫院。
都是因爲瘧疾。
上個禮拜上完課的時候身體就開始覺得怪怪的,然後就突然發燒,發抖。
我沉著臉對朋友說:“攷,我很像又要發作了。”
果不其然,再次中獎。
多虧有思薇的照顧,屋友慷慨借出的PSP,同學煮的豪華配料版粥和意大利面,我的住院日子還沒那麽痛苦。

只是很不爽的是醫院的護士長的頭頭竟然誣賴我,說我擅自去翻閲其他病人的病歷夾。
攷,我連自己的病歷夾都沒什麽翻到,竟然說我去翻別人的病歷夾?
那也就算了,起碼應該先來問個清楚,或是“警告”我才對,怎麽可以直接一通電話就打到我們的副校長那裏去投訴?
這些管理層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想把我們學校趕出醫院,總是找一些無關痛癢的事情來大做文章,不然就是製造一些莫須有的罪名套在學生頭上。
想起來就一肚子火。

Rain剛剛在面子書上說:“說實在話 有看過衰的 沒看過這麼衰的.....”
我也是這樣覺得。
有誰會半年裏面因爲虐疾進三次醫院?
同學來看我的時候問我:“還敢不敢去柬埔寨?”
我說:“爲什麽不敢?”
頂多做好防範措施就好了。呵呵。

真的不是我不怕死,但就像思薇說的:“你看你患了瘧疾有專科醫生來看你,那些在柬埔寨的人患了瘧疾怎麽辦?”
也像侯文詠曾經說過的:“
每次自以爲做了些‘好事’時,我就會警惕的想起大學時聽到的故事。那是偏遠山區的暑期醫療服務。當一個多月后,醫學生們感受到做善事的成就感時,教授語重心長說的話。他說:“要記住,你們能在這裡從事愛心醫療服務,最重要的理由,是因爲過去幾十年畢業的醫學生,沒人願意來這裡長期服務的緣故啊。””
更像我妹之前給我看的一個影片,它說:“to love God, is to serve the poor.
如果我們永遠都滿足于自己安逸的狀況,而對其他人的苦痛置之不理的話,這個世界,永遠不會變得更美好。
我是這麽相信。

2011年1月20日 星期四

關於那句話

橫眉冷對千伕指,俯首甘爲孺子牛--魯迅《自嘲》詩裡的名句。長期以來權威性的解釋是:“孺子”指人民,“千夫”指敵人...。此外,也有文人將它解作,領導人或偉人應有的謙虛胸懷。

關於這句話,我從小就聼過,可是直到最近,我才真正體會它的意思。

我們醫學院有90%的講師來自外國。
在來到馬來西亞執教之前,他們在自己的國家都是醫院裏的教授、部門主管或是資深專科醫師,在那裏,他們都是屬於呼風喚雨,高高在上的人。
可是到了這裡,他們的身份忽然矮了一整截。
我們教學醫院裏的放射科和小兒科部門主管都很難纏,而我們的講師,爲了我們著實吃了不少苦頭。

我還記得我在第三年的時候,我們的小兒科講師爲了見部門主管一面,商討上課時間表事宜,竟然在外頭等了五個小時。
待部門主管出來,只淡淡地留下了一句:“啊,我忘了你在等我。”
我們的講師還得滿臉堆歡地說不用緊,為的只是希望部門主管能夠為我們上課。

在我第四年的時候,放射科的講師爲了能夠親自在部門裏面教導我們,而多次求見部門主管,卻也多次被回決。
直到一次,部門主管應該是被煩到不行了,才說:“我只給你五分鐘,有什麽事快說。”
結果,我們講師希望在部門裏教書的請求還是被回絕了。
理由是她並沒有在醫院裏工作。
我們的講師並沒有放棄,她說:“好,那你能不能讓我到這裡來工作?”
部門主管看過了她的履歷表之後,拒絕了。
沒有任何的理由。
講師的專科資格是新加坡國立大學拿來的,工作資歷也有數十年,實在是想不通爲什麽會被拒絕。
我還記得後來她苦笑說:“坦白說,我在當放射專科醫師的時候,這位部門主管還只是一個醫學生。”
她心裏面,應該覺得很屈辱纔是。

今年,我們的小兒科副教授爲了請部門主管為我們作臨床教學,也請他答允讓我們跟隨他的診所學習而多次求見。
在幾經波折,總算和主管敲下傍晚五點鐘見面的預約時間后,副教授還是得在辦公室外一直坐到七點,才見得到主管,只因爲他忙。
整整兩個小時,副教授就這樣在外頭杵著。
這位副教授在她的國家本來是教授和部門主管,擁有多項國際承認資格,負責指導碩士和博士生,並且監督整個部門的運作和屬下的教學方式。
在那裏她說一是一,別人沒有説話的餘地,可是到了這裡,她卻爲了我們得仰人鼻息。

也許有人說,這本來就是他們的工作,沒什麽大不了的,受不了的話大可以回去做他的土皇帝。
但是且不論這些,他們爲了我們而放下身段是不變的事實。
要擡高自己很容易,放低自己卻要突破自己最難過的那関。
也許我的父母都是教師的關係,每次看到那些真正有付出,卻得不到應有的尊重的師長的時候,我都很痛心。

柬埔寨那些孩子常常因爲老師必須兼職捕魚或耕作來賺取家用而無法到校上課,也許我們必須經歷過那樣的窘境,才能夠珍惜現在所擁有的?
我們都對我們所擁有的抱著太無所謂的態度。
我們都忘了感恩。

2011年1月14日 星期五

分享:《幼稚園大學》龍應台

前幾天在面子書上看見這篇文章,腦中馬上想到的就是maileng姨。心想她對這篇文章應該會很有興趣,而且這篇文章有很多地方值得我們去思考。不管是身爲老師、家長或甚至是學生的我們,這篇文章都為我們提供了自我省思的空間。

一直以來都很喜歡龍應台的文章,字字有力,句句铿锵。每一段文字都一針見血的指出重點,讀過之後有一種囘甘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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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稚園大學》龍應台

這是一班大三的學生:聰慧、用功、循規蹈矩,標準國立大學的好學生。

看完期末考卷,批完論文報告,我把總成績寄出,等著學生來找我:零分或是一百分,他們總得看著卷子的眉批,與我印證討論過之後,才能知道為什麼得了一百分或零分。假期過去了,新學期開始了,學期又結束了。

學生來找我聊天、吃消夜、談功課;就是沒有一個人問起成績的事。有一個成績應該很好的學生,因為論文的注腳寫得零亂散漫,我特意大幅度地降低了他的分數,希望他來質疑時告訴他一個教訓:作研究,注腳與正文一樣重要。

但是他也沒有來。

等了半年之後,我忍不住了:“你們為什麼不跟教授討論成績?”

學生面面相覷,很驚訝我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我們怎麼敢呢?教授會很生氣,認為我們懷疑他的判斷力,不尊重他的權威。去討論、詢問,或爭執成績,等於是跟教授挑戰,我們怎麼敢?”那麼,假設教授打了個盹,加錯了分數呢?或是一個不小心,張冠李戴呢?或者,一個遊戲人間的老師真的用電扇吹考卷來決定成績呢?

逐漸的,我發覺在台灣當教授,真的可以“get away with murder”,可以做出極端荒唐過分的事而不致遭到學生的反抗,因為學生被灌輸了二十年“尊師重道”的觀念;他不敢。有一天,一個淚眼汪汪的女學生半路上攔住了我的車子:“有個同學扭傷了腳踝,你能不能送我們下山搭車回台北?我攔了三輛路人的車,他們都不肯幫忙!”

好吧!於是淚眼汪汪的女學生扶來了另一個淚眼汪汪的人,一跛一跛的,進了我的車。下山只有幾分鐘的車程,可是車後兩個人拼命掉眼淚、吸鼻涕。受傷的哭,因為腳痛,想媽媽;沒受傷的也哭,因為她不知道如何處理這個情況。事實上,這個驚天動地的“情況”只需要兩通電話:第一通打給校醫,第二通打給計程車行,如此而已。

我很驚異地看著這兩個女生哭成一團。她們今年廿歲,正在接受高等的大學教育。她們獨立處事的能力,還不到五歲。

開始的時候,課堂上問學生問題得不到回音,我以為是學生聽力不夠,於是我把英語慢下來,一個字一個字說,再問,還是一堵死墻;於是改用國語,再問。我發覺,語言的問題其次,思想的貧乏才是癥結所在。

學生根用功。指定的小說或劇本上課前多半很盡責地讀完。他能把故事的情節大綱說得一清二楚,可是,當我開始問“為什麼”的時候,他就瞠目以對——不知道,沒想過。他可以讀十篇愛倫坡的謀殺小說,每一篇都讀情,但不能夠綜觀十篇整理出一個連貫的脈絡來。他可以了解蘇格拉底為什麼拒絕逃獄,也明白梭羅為什麼拒絕出獄,但這兩個事件之間有怎樣的關係;他不知道。他可以說出詩人艾略特對藝術獨創與模倣的理論,但是要他對王三慶的倣畫事件發表意見——他不知道,他沒有意見,他沒學過,老師沒教過,課本裏沒有。

我愛惜我的學生;像努力迎取陽光的黃色向日葵,他們聰慧、純潔、奮發,對老師尤其一片真情。但是,他們也是典型的中國學生:缺乏獨立自主的個性,盲目地服從權威,更嚴重的,他們沒有——完全沒有——獨立思考的能力。

錯在學生嗎?

當然不是。學生是一坯混沌的黏土,在教育者的手中搓揉成型。從小學到大專聯考這個漫長過程中的種種問題,暫且不談,讓我們看看這些“不敢”、“淚眼汪汪”、“沒有意見”的大學生正在接受什麼樣的高等教育。廿歲的人表現出五歲的心智,往往是因為辦教育的人對學生採取一種“抱著走”的育嬰方式。常常會聽到一些大學校長說,“我把學生當自己的兒女看待”,一派慈祥。他也真做得像個嚴父慈母:規定學生不許穿拖鞋在校內行走,上課不許遲到,周會時要正襟危坐,睡眠要足八小時,熄燈前要洗澡如廁,清晨六點必須起床作操,講話時不許口含食物,夏天不可穿短褲上課,看電影有害學業,看電視有傷眼睛,吃飯之前要洗手,等等等。

我一直以為大學校長是高瞻遠矚,指導學術與教育大方向的決策人,而不是管饅頭稀飯的保姆,但這也暫且不提。這一類型的教育者的用心,毋庸置疑,當然是善意的,問題是,我們論“事”的時候,用心如何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實際的後果, 而教育的後果何其嚴重! 這種喂哺式、育嬰式的大學教育剛好吻合心理學家Levy早在一九四三年給所謂“過度保護”(Overprotection)所作的詮釋:第一,給予過多的接觸——“有任何問題,隨時來找我” ;第二,禁止他獨立自主——“你不許……”;第三,將他“嬰兒化”——“乖,早睡早起”;第四,把自己的價值取向加諸其身——“你聽我的……”。在這種過度呵護的幼稚教育下成長的大學生,遇事時,除了“淚眼汪汪”之外又能做什麼呢?

教育者或許會說:這些學生如果進大學以前,就已經學好自治自律的話,我就不必要如此提之攜之,喂之哺之;就是因為基礎教育沒教好,所以我辦大學的人不得不教。雖然是亡羊補牢,總比不教好。

聽起來有理。其實是個因噎廢食的邏輯。這個學生之所以在小、中學十二年間沒有學會自治自律, 就是因為他們一直接受喂哺式的輔導, 那麼大學來繼續進行“育嬰”,這豈不是一個沒完沒了的惡性迴圈?把學生口裏的奶嘴拿掉,我們總要有個起點;大學不做,更待何時?再說,我們對大學教育的期許是什麼?教出一個言聽計從、中規中矩、不穿拖鞋短褲的學生,和教出一個自己會看情況、作決定、下判斷的學生——究竟哪一個比較重要?為了塑造出“聽話”、“規矩”的青年,而犧牲了他自主自決、自治自律的能力——這是我們大學教育的目的嗎?

在生活上,教育者採取懷裏“抱著走”的方式;在課業上,許多教書的人就有用鞭子“趕著走”的態度。就上課點名這件小事來說。以學生出席與否作為評分標準的老師很多,他們的論點是:學生都有惰性,今天我逼你讀書,日後你會感謝我。

這個說法也很動人,卻毫不合理。首先,我們不應該忘記,開一門課程最根本、最重要的目的在傳授知識,而不在鈴響與鈴響之間清數“少了幾頭牛”。照邏輯來說,如果一個學生不聽課就已經具有那門課所要傳授的知識,並且能夠以考試或其他方式證明他的程度,那麼他就沒有必要為了一個人頭點名的成規而來報到。歸根究底,這個“成規”當初之所以存在,只是為了幫助學生獲取這一門知識——讓我們在同一時刻同一地點去聽同一個人有系統的講——但是,一個學生,不論原因為何,已經擁有那個知識,那麼要他來作充數的形式就是舍本逐末,也是為師者見林不見樹的錯誤。

反過來說,一個學生沒有那門知識卻一再缺課,教授當然要淘汰他,但淘汰的理由應該是:你沒有得到知識;而不是:你點名未到。上課出席率與知識吸取量並沒有因果或正比的關係。

為師者“嚴”,我絕對贊同;愈嚴愈好。但是那份“嚴”與“逼”必須在實質的知識上,不在僵化的形式上。換句話說,教授可以用比較深奧的教材,出比較靈活的考題,指定比較繁重的作業,來逼使學生努力。但他如果尊重學生是一個有自主判斷能力的成人。他就沒有理由拿著鞭子把學生抓到教室裏來;充其量,作老師的只能嚴肅地說:上不上課在你,努力不努力也在你;你要學會如何為自己的行為擔負後果。從小學到高中,我們的學生已經在“鞭策”之下被動了十二年,如果最後的大學四年他們也在鞭子下長大——他們會長大嗎?畢了業之後又由誰來執鞭呢?

這種“趕著走”的鞭策教育貽害極深。學生之所以不能“舉一隅而以三隅反”,固然是因為在“抱著走”、“趕著走”的過程中從來沒有學過如何去思考,有一個實質上的困難使他即使想開始也不可能。

信仰鞭策教育的人不相信學生有自動好學的可能。於是設置了七七八八的課目,塞滿學生的時間。大一的學生,譬如說,一星期就有三十多個小時的課。大四的課少了,有些系就強迫學生修額外的學分,作為防範怠惰的措施。

可是我面臨一個巨大的難題。

文學是思想;每一小時的課,學生除了必須作兩小時的課前預讀之外,還得加上三小時課後的咀嚼與消化,否則,我付出的那一小時等於零。文學,也不是象牙塔裏的白日夢;學生必須將那一小時中所聽到的觀念帶到教室外面、校園外面,與廣大的宇宙和紛擾的現實世界銜接起來。否則,這個新的觀念也等於零。這些,都需要時間與空間,可是學生辦不到。他們的課程安排得滿滿的,像媒婆趕喜酒一樣,一場接一場。他們的腦子像一幅潑了大紅大紫、沒有一寸留白的畫。

如果怕學生怠情,我們應該增加學分時數強迫學生把“身體”放在教室裏呢,還是應該加深加重課程的內涵使學生不得不把整個“心”都投入?這是不是又牽涉到一個本末的問題?我們如果不給學生時間與空間去思考,我們又怎麼能教他們如何思考呢?

在國外教書的那許多年,我踏出教室時常有生機盎然的感覺,因為在與學生激烈的反應與挑戰中,我也得到新的成長。在這裡,走出教室我常有被掏空的感覺,被針刺破了的氣球一般。學生像個無底的撲滿,把錢投進去、投進去、卻沒有什麼驚奇會跳出來,使我覺得富有。

說學生缺乏自治自律的精神,說他們沒有獨立思考的能力,我其實還沒有碰觸一個更基本的先決問題:我們的教育政策究竟希不希望教出獨立自主的學生來?答案若是否定的,這篇文章便毫無意義,可以燒掉。我是在假定我們的社會有意造就獨立自主的下一代的大前提之下寫這篇檢討。可是,如果這個假定的大前提是對的,為什麼我們在思想的訓練上,還是採取“騎著走”的方式?

一方面,學生懦弱畏縮,成績有了失誤,不敢去找老師求證或討論。教授解錯了題目,不敢指出錯誤,大家混混過去。對課程安排不滿,不敢提出異議。不願意被強迫住宿,卻又不敢到訓導處去陳情。私底下批評無 能的 老師、社團的限制、課外活動的規則,或宿舍管理方式,可是又不敢光明正大地對當事機構表達意見。偶爾有人把批評寫成文章,要在校刊上發表——“不必試,會被壓下來!”學生很肯定地說,“反正沒有用,我畢了業就到美國去!”

另一方面,作老師的繼續努力強調“尊師重道”的傳統美德,連學生少鞠一個躬都當作對五千年中華文化與民族的背叛。“尊師重道”這四個字在歷史上的意義我不去談,在現代講究分工與專業的社會裏,卻很有商榷的餘地。“重道”毋庸置疑;對知識的肯定與尊重是教育之所以成為制度的基礎。但是“尊師”,如果指凡“師”必“尊”——只因為這個人在這個位子——那就是鼓勵盲目地服從權威。到處都有誤人子弟的師,有不學無術的師,更有招搖撞騙的師;我們有沒有權利要求學生“尊”無“道”的“師”?

學生怯懦畏縮,是他們缺乏勇氣,還是我們迷信自己的權威,又缺乏自信,不敢給他們挑戰的機會?

我們若真心想培養出有能力“慎思、明辨、篤行”的下一代,為什麼又懼怕他因為“慎思、明辨”而對我們的權威造成威脅?

台灣的大學在師資與設備上,比我自己的學生時代要進步得很多很多。中國學生的聰慧、誠懇,與一心想討好老師的認真努力,常常深刻地感動我。而學生資質愈好,這種幼稚化的大學教育就愈令我焦急難過。辦教育的人,或許本著善意與愛心,仍舊習慣地、固執地,把大學生當“自己的兒女”看待,假定他們是被動的、怠惰的、 依賴的。 這個假定或許沒錯,可是教育者應對的方式,不是毅然決然地“斷奶”,而是繼續地呵護與控制,造成一種可怕的惡性迴圈。

令我憂心不已的是.這些“不敢”、“淚眼汪汪”、“沒有意見”、“不知道”的大學生,出了學校之後,會成為什麼樣的公民?什麼樣的社會中堅?他能明辨是非嗎?他敢生氣嗎?他會為自己爭取權利嗎?他知道什麼叫社會良知、道德勇氣嗎?

恐怕答案全是否定的。

如果我們把眼光放遠,真心要把台灣治好,我們需要能思考、能判斷、有勇氣良知的公民;在位在權的人必須張開手臂來接受刺激與挑戰。如果我們真心要把教育治好,為這個民族培養出能思考、能判斷、有勇氣良知的下一代,那麼辦教育的、教書的,就不能迷信自己的權威;他也要禁得起來自學生的刺激與挑戰。

把我們的大學生當“成人”看吧!給他們一個機會,不要牽著他的手。

2011年1月13日 星期四

當1+1不再等於二

最近的心情都很漂浮不定,
一點點的事情,就能夠讓我的心情激起一陣漣漪。
雖然過沒多久就會恢復平靜,像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一般,
但是在自己一個人靜靜待著的時候,
無論是在駕車時吃飯時念書時洗澡時,
一些些的念頭還是會無預警地闖進心裏,
然後輕輕踫撞最脆弱的那一塊地方。

也許是最近發現了一件事情:
世界上很多我們以爲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也許根本就不是那麽一回事。
有一種病叫做先天性腎上腺增生症(congenital adrenal hyperplasia)。
因爲一些荷爾蒙失調的關係,這些患者在出生的時候性器官和常人不同,無法單凴外表來區分男生女生。
在這種情況下,在基因檢查確定病人是男生女生之後,醫師必須為病人進行矯正手術。
如果病人是男生,在手術過後,“創造”出來的性器官是否能夠正常運作是一個問題,手術的難度又是另外一個問題。
如果病人是女生,手術比較簡單,也沒有性器官不能運作的問題。
於是在以前有一些醫師會不管病人的性別,將性器官改成女性的性器官,並給病人女性荷爾蒙,讓他們以女生的身份成長。
但是,因爲沒有卵巢和子宮的關係,這些病人並不會來月經。
當“她們”到了青春期,發現到了自己和同儕之間的分別,去醫院檢查之下才發現自己原本是一個男生,這種震撼,會有多強?
十幾年來所相信的事實,在一夕之間被推翻,絕對足以令人歇斯底里。

有人說我給的例子太詭異,太不可思議。
但是同樣荒唐的戯碼其實每天都在發生,甚至也許發生在你身上,但是因爲是進行式的,所以你沒有察覺,直到整件事情來到了尾聲,謝幕了之後,你才會恍然大悟。
然後過去一段時間的疑惑,也許是數天,數個月,甚至是幾十年來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忽然之間都獲得了答案。
潤華曾經說過:人都有知“道”的權利,這是基本人權。
我說,無知,也許是最幸福的事。
在經歷過了荒唐之後,當答案赤裸裸的攤在你的眼前,曝露在陽光底下,你可能會不知所措,不知道如何去應對這樣的情況。
因爲一切都是如此的不可思議。
就好像你以爲你是女生,但你其實是一個男生;
就好像你以爲你的父親對你嚴厲是因爲你是長子,但其實是因爲他一直都不把你當成親生的。
太多太多我們以爲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被推翻之後,
我們也許會選擇繼續瞎著眼,願意永遠無知。
因爲我們會不知所措。
我們不懂知道了真正性別之後的我們,應該以什麽性別繼續存活在這個世界上,
我們不懂知道了親生父親的想法之後,我們應該以怎樣的態度對待他。

因爲事實太難以接受,
現實太過殘忍。
而我們太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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