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不知道为什么,有好多孩子因为发烧抽搐而入院。
我走到我的病床去,那是一个九岁的男孩,也是因为抽搐而入院。
那男孩的脸有一点不一样,有点像是那种智力发育有点迟缓的孩子。
我四下一望都没看见孩子的母亲,便俯下身问道:“弟弟,你叫什么名?”
男孩转开了眼神,不回答我。
我摸了一摸口袋,发现平常用来骗小孩子的果冻刚刚给几个小朋友给抢去了,一个都没剩。
无奈之下我继续逗男孩说话,但是男孩始终都不愿意回答我。
他的眼神总是飘啊飘的,一会儿看着窗外,一会儿看着被单,就是不看我。
这是男孩的妈妈从厕所回来了,我便开始向母亲拿男孩的病史。
妈妈说男孩从五岁开始就有抽搐了,但是并不常发作,直到这次的情况比较严重,所以才送男孩到医院来。
问起孩子的成长过程,妈妈说男孩一岁半才会走路,两岁才会说话,算是蛮迟的。
访问的过程中,我都坐在男孩的身边,时不时观察着他的举止。
孩子一直都不说话,就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我问道:“弟弟今年三年级对吧?学校表现怎样啊?”
妈妈叹了口气,道:“他本来是在普通学校念书,一直到去年的时候他的老师忽然叫我到学校去,说这孩子似乎赶不上大家的进度,要我带他到医院去给医生检查看看,是不是耳朵还是什么有问题。”
我低头看看男孩,他还是一样的低着头。
我将目光转回到母亲身上:“那医生怎么说?”
妈妈看着男孩,道:“医生说他的学习能力有点慢,所以他在今年的时候就转到了特殊学校去……”话未说完,我就听见了身边传来了啜泣的声音。
我转头一看,发现是男孩在哭。
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面滑落,碎在裤子上。
我拍拍男孩的肩膀,问道:“弟弟怎么哭啦?”
男孩不应我,继续在哭。
妈妈苦笑着说:“他只是在撒娇啦,想回家了。”
我问男孩:“弟弟想回家啊?”
男孩仍是在哭。
我俯下身去看男孩的脸,看见他哭得很难过。
而那种难过是从心底难过出来的。
为什么他会突然哭泣?
真的是因为想回家的关系吗?
还是因为我们的谈话令他想起他打从今年开始,他不再是普通的孩子了?
他已经不能和其他的孩子一样,在同样的学校念书,一起玩乐。
就因为医生的一句话,他的生命从此不同。
以后他和别的孩子在玩耍的时候,别人可能会拿他特殊儿童的身份来取笑他。
其他父母可能会当他像瘟神一样,不准他们的孩子接近他。
也可能他在日常生活中会接受到别人的同情,当他需要的是别人的认同的时候。
可能他想得远一点,知道以后当他长大了,踏进社会的时候,特殊人士的标签会像鬼魅一样的缠着他不放。
我想象着当他知道他即将离开他原本的学校,到特殊学校去的时候,他的心情。
他会不会在最后一天的时候,一边收拾着书包,一边哀悼着自己的离去。
然后在夕阳的衬托下,踩出了校门,永远的离开正常的世界。
并且踏入另一个特殊的天地。
不得翻身。
我看着他的脸,和顺着脸庞滑落下来的泪珠,
我想他要的不是回家。
他要的是一个身份。
一个普通孩子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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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不求他超凡出众,只求他们普普通通能正常生活就好了。
同意,要珍惜我们现在所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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